我进了店里,飞哥拉着飞爸也跟了进来。
飞哥将飞爸拉到沙发旁示意坐下,虽然一个月来一次,但对于飞爸这类人来说,仍然是属于新环境,因此东张西望的看着,目光茫然无措。
见飞爸无动于衷,飞哥索性双手按住飞爸的肩膀,一用力,将其按坐在了沙发上。
如此我给飞哥发了一根烟,我们两人将烟点着抽着,算是对彼此一月未见的礼数,其实则是观察飞爸能不能安静的坐在沙发上,这也是有了第一次的教训后,飞哥来剪头发我和飞哥默认的程序。
记得上次发生的一幕着实把我和飞哥都吓了一跳。
我给飞哥正剪着头发,飞爸大抵是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忽然其身走到镜子面前,并大吼一声,说道:“再看。”
最开始我和飞哥都以为飞爸又要神神叨叨了,约莫过去了一分钟,这期间飞爸一直站在镜子旁,时而抬抬手,时而动动脚,眼睛却未移动分毫一直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一分钟后,飞爸忽然又吼了一声,说道:“还学老子。”话毕一拳打在了镜子上。
“啪啦,啪啦。”镜子被飞爸一拳打碎开来,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把我和飞哥都惊懵了。
事后又觉得非常好笑,没错,飞爸竟然和镜子里面的自己吵了起来,然后应是觉得镜子里面的人在学自己,气得一拳打向了镜子里面的人。
为此飞哥还赔了我800块。
在这之后,飞爸成为了我这里唯一一个剪头发不能对着镜子的客人,不然难免像上次一样。
我和飞哥将这根礼数抽完,期间飞爸除了东张西望,和嘴里不知道在嘀咕什么而发出声,再没有其他动作后,我开始为飞哥操作起来。
快速的洗完头就安排到椅子上就开剪。
飞爸一直是这样,有时三天两头不说一句话,有时也会说些无厘头的东西,从最初到现在已经愈发的严重,以前还能和飞哥正常交流几句,现在连飞哥的名字都不喊了,有一点始终没变,那就是整天神神叨叨,就连和他最亲近的飞哥,也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咔嚓,咔嚓。”脑海恍惚瞬间恢复,那个数字出现在了飞哥头上,32天。
对于这个逐渐接近大限的数字,我除了自我内耗什么也做不了,好在渐渐的我越来越习惯这种感觉,习惯了陌生人变为熟悉的人,而这些熟悉的人再离我而去,我在其中内耗。
这次我给飞哥的头发剪得稍微慢了些,也剪得比往日认真了些,借此我也和飞哥聊了许多,因为我知道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给飞哥剪头发了,也许是和飞哥最后一次聊天了。
时间不经意间总是过得很快,尤其是你刻意去注意它的时候,那种感觉就好像你不去注意呼吸时,它是自动的,当你去注意时他从自动变为了手动。
哪怕是我刻意慢下来,飞哥的头发还是在半个小时后剪好了,好在这期间一旁的飞爸倒是安分,没有去和镜子里面的人计较。
接着就是飞爸,给飞爸洗完头我将椅子推离了面对镜子的位置,对应到了墙的一面,以防万一,便开始剪了起来。
同样也是32天,和飞哥的寿命一样。
“小伙子我见过你,上次就是你给我剪的。”
我正剪着,飞哥则是坐在一旁玩着手机,我和飞哥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着正微微转头注视着我的飞爸。
我们两都没想到飞爸会忽然说话了,因为按飞哥的意思,他说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飞爸正常的话语了。
飞哥有些高兴,就好像发现了一件极为新奇的事一样,饶有兴致的看着飞爸说到:“爸,我好久都没听到你说话了。”
飞爸没有理飞哥,还是看着我,嘴巴微张着,轻轻颤抖着,嘀咕着,只是没发出声,或者说发出的声音特别小以至于我和飞哥都无法听到,好在后段我和飞哥听得真切。
飞爸嘀咕了一会儿后,说道:“小伙子你的眼睛有些独特。”
这无厘头的一句话直让我不知所以。
飞哥则是更加来了兴趣,说:“爸再说,再说。”飞哥催促着飞爸,哪怕是一些无厘头的话,飞哥还是想听听自己老爸久违的声音。
说完上一句飞爸则是收回了目光,也不在转头看着我,目光看着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我见此又开始剪起了头发,对于飞爸那无厘头的一句话则是没有放在心上。
飞哥却还是不死心,朝飞爸喊着:“爸,我是谁?”
回答飞哥的是飞爸的无动于衷。
这也让飞哥彻底没了兴致,对我说道:“看来我爸挺喜欢你,以后得经常来了,指不定能治好这病。”
虽然我和飞哥都知道这是一句玩笑话,但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听了只觉得不是滋味。
我掩饰这内心的悲伤,笑着从脸上挤出喜悦,让飞哥看到,说着:“治好了叔,我得去医院挂个牌,还能赚些外快。”
说完飞哥笑了起来。
我也跟着笑了起来。
飞哥的笑是积极面对人生,从逆境中找寻着令自己愉悦的喜悦。
我的笑藏着悲伤,我知道我和飞哥相处的时间已经进入倒数。
头发很快剪好了飞哥付了钱,拉着飞爸就走了,飞哥坐进了主驾驶,打开后台开始接单,继续当起了他的十佳模范司机,飞爸则是坐在那属于他自己的位置,透过车窗看着来来往往的车水马龙和人。
我本不想收钱,也算是我为我和飞哥的相识到结束画上一个句号。
飞哥则说他现在不像以前了,现在日子好了,一天能跑个89百,一个月减去开支,能赚小两万。
我是一个理性的人,目送两人离开后,我又陷入了精神内耗,我知道这种状态又得持续几天了。
如我想的一样,飞哥从这次后再未来找我剪过头发,我知道飞哥是别了这让他劳苦的世界,去到了更高纬度,兴许在那里飞哥能过得好些。
时间如梭,和飞哥一别已过去了三个多月的时间,我早已从中走了出来,等待着下一个让我内耗的人出现,似乎这就是我拥有这种能力的使命。
这天下午三点,我等了大半天也未赚够我心中的小目标,我有些沮丧,却又无能为力,生活得压力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只得寄希望于晚上了。
大抵是因为昨晚在梦中和那从画里走出的仙子缠绵后,把还未散去的霉运带到了店里来,于是我起身洗了把脸将这霉运洗净。
老一辈都说梦见女人,第二天都会犯冲,尤其是梦见和女人缠绵,我知道今天我是被冲的有些厉害了。
洗完脸我点了根烟站在门口抽着,不过那昨晚的仙子的确很美,都说做梦第二天会忘得一干二净,但那个仙子的长相我却记得十分清楚,大概是梦进了心坎,梦进了记忆深处。
正在这时一辆车驶了过来,停在了我店门口,老练的我知道生意来了,毕竟周围还剩那么多停车位,偏偏照顾我这个车位。
“兄弟。”
车窗缓缓的降了下来,车窗里的人朝我喊了句。
我快速的吸了两口,将烟头扔掉,因为我站在台阶上的原因,微微弯着腰低着头,保持与车窗齐平,对车里的人点着头,算是回应了这句兄弟。
待我看向车里的人后,我惊讶着,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我觉得我大抵是被昨晚从画里走出的仙子冲的有点厉害,以至于现在花了眼,昏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