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叔看来和我相识是违和的,我则不这么认为。
深秋初冬。
这几天我店外面莫名的出现了一个流浪汉,一连着有几天,直到我开始注意他,那模样应有着四十大几,花白的头发,穿着一件满是破损与泥垢的大衣,大衣里面还有着薄薄一层贴身。
大衣的纽扣似乎是掉了几颗,脖子往下约到胸口的位置开始数,到衣角只有着四颗钮扣,其余因为没有钮扣的原因都是敞开的,露在外面的皮肤被寒风吹得微微泛红。
不知是身高原因还是裤子不够长,单薄且不合身的裤子把脚踝完全裸露在外面,由于裤子偏大也被寒风吹得沙沙作响。
在这时不时刮着寒风的季节,这点装扮是抵御不了寒冷的。
我注意到王叔时,已经是出现了很多天了,我发现白天王叔就在这几条街来回转悠,搜寻着街上的瓶瓶罐罐,或者垃圾桶里一些能用得上的东西,我断定是卖了换钱。
因为这些东西全被王叔装进一个伸展开来与他大小的帆布袋中,完后又将这口袋收扛于肩上,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
我店的位置是在整条街的最上游,所以每次从我这里经过帆布口袋总是空空的,再回来则口袋里又是满满的收获。
王叔与我见到的其他流浪汉不同,他从不拾垃圾桶里别人扔掉的食物充饥,这似乎是他作为正常人的尊严。
在我的认知里那种垃圾堆边捡吃的人,就是精神上有点问题的人。
这天,天公不作美,本就刮着风的季节,下起了一些小雨,秋冬的雨异常的冰,绵绵细雨一下就会持续很久。
这条街的建筑设计应是这么考量的,头上天花板向外延伸出去一段距离,与地上台阶齐平,以外就是露天。
这时为了躲雨,王叔找了一处不影响过往人的位置坐下。
就这样大约过了一个小时,雨还不见小,反倒是越来越大,风也刮得凶猛,同样因为下着雨今天店里的生意有些不尽人意,店里没客人,我想着让他进来躲躲雨,店里也要比外面暖和些。
当然,如果店里有客人我是不会这么做的,一个流浪汉进到店里,让人见了难免影响生意。
“叔,我这里有些瓶子你进来拿。”我推开一扇门把头伸到门外朝他喊着。
王叔听到有人招呼他,先是微微一愣,转过头来惊愕的看着我,也许很久没被人这么称呼过了吧。
“你拿出来嘛,我不进来。”他不拒绝瓶子,只是听到要进店去拿连连摆手,老实的说。
我略显意外,没想到王叔是一个四川人,浓浓的四川口音让我倍感亲切,毕竟我也是个四川的。
于是我也用四川话说到:“没得事,瓶子有点多你进来拿嘛。”
“你也是四川勒啊?”听到我也说四川话,王叔下意识的说道。
他乡遇到同乡人是幸运的。
“嗯,来嘛,进来拿嘛,下雨我店里没得人,不影响。”怕王叔还有芥蒂我解释着。
看得出有了这层老乡的联系,王叔面容从最开始有着明显的抗拒,缓缓变成了犹豫,在我的催促下最后又变成了妥协,于是起身拍了拍手上,和身上的灰。
别说这一拍还的确拍下了不少灰尘,和泥土,接着畏手畏脚的走到了店里,进店以后直直的站在一旁,那个感觉就好像一个木桩立在那里,浑身不自在。
我从库房拿出之前留着的一些瓶瓶罐罐,和废弃包装的纸盒,尽数递给了他。
“感谢,感谢,小伙子你是个好人,这世道好人不多了。”王叔接过东西,连连说着感谢。
装这些收获的帆布袋,因为拖行上面粘满了很多泥土,王叔自身认识到这一点,所以帆布袋被他放在了外面,说完就要出去将这些收获装到口袋离去。
“叔,外面风大雨大,等雨小点你再走嘛!反正我这儿店里没啥子人,没得事。”见王叔要走我说。
可能是想着要了我的东西,不好拒绝,最后唯唯诺诺的座在了一处,我们聊了起来。
简单的聊了一小会儿,我得到了一些有关王叔的信息,姓名,来自哪里,现在的住所……
在没接触过王叔之前,我以为睡桥洞只是一些电视里面的剧情,或者朋友之间的玩笑话,又或者不切实际的字面意思。
今天的雨,似乎是故意在和王叔做对,一直都没有要停的意思,哪怕小一点的趋势都没有。
为了不聊到以至于无关紧要的地步,我说要给他剪头发,最开始王叔是拒绝的,非常强烈的那种,甚至就要将我送他的瓶瓶罐罐与废纸盒还给我起身离去,可能以为我要收他钱。
在我说了免费时,加上我偶尔也会到养老院去义剪这些话,王叔这才勉强驻足,并且我还指着店里的一处墙,让他看我挂在墙上的义剪留念他才相信并愿意。
也就是在我给王叔剪头发后我做了一个决定,在王叔走后我给街道办打了一个救助电话,诉说了一下王叔的情况。
之所以要打这个电话,是因为我觉得还能活10423天的王叔不应该这样颓废,日子对于王叔来说还很长,我也不仅感叹生命的不确定性,一个流浪汉能活这么久,真是命运多舛。
街道办办事的效率还是很高的,第二天王叔还是那身打扮,头发倒是因为我剪过显得精神多了,从我门口路过时,朝我辉手打着招呼,第三天便不见得,第四天第五天都没有见到。
与王叔的第二次见面是在几个月后,我去养老院义剪的时候。
王叔在养老院做起了保洁,吃住都在养老院,闲来无事还能和养老院的大爷大妈唠唠嗑,下下棋,除了这些还有一份对于他来说相当可观的收入,这些都是街道办为王叔安排的。
我没想到会在养老院碰到他,他也没想到这里老人经常说起,来免费为他们剪头发的小伙子就是我。
也就是这次王叔和我说起了他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