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欢很愤怒，很想一脚把门踹飞，然后把这个笑面虎的大脸盘子摁在地上摩擦一下。
但他忍住了。
跑了几千公里，他是来出人头地的，不是蹲牢子的。
虽然他没上过什么学，但读过不少书，所以懂得什么叫小不忍则乱大谋。
“呵，没素质。”
他收拾了一下衣领，准备去下一家碰碰运气，一转身，和一个男的差点亲上。
是个跟他差不多大的男子。
“我去，你站我后面干什么？”
秦欢并不是那种以貌取人的人，但这男的长的实在太贼眉鼠眼了，说他是好人打死都没人信。
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一嘴黄牙很恶心人。
他深吸一口烟，吐了个眼圈。
“嘿嘿，找工作呀兄弟。”
虽然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诈，但伸手不打笑脸人，秦欢也不能扭头就走。
“是啊。”
“那你可找错地方了，这个老板娘是出了名的小气，外号叫袁扒皮，给她打工可不是什么好事。”
“袁扒皮？”
“不是有个周扒皮么，她姓袁，所以叫袁扒皮。”
“你好像很了解她吗。”
“太了解了，我之前在这里干过服务员，说好了一个月2200，结果最后只给了我1500。”
“为什么扣你700？”
“就因为我打碎了一个盘子，就是那种很普通的盘子，批发市场上撑死5块钱一个，她愣是让我赔200，你说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王八蛋，后来我找了她三次，她就是不给，我也没办法了。”
“等等，2200减200等于2000吧？她给了你1500，另外那500去哪了？”
“可别提了，有一回晚上干到很晚，我实在饿的受不了了，上菜的时候偷吃了一块肉，正好被袁扒皮看见了，你说这娘们多阴吧，当时她屁都没放，结果月底结账的时候提出来了，说要扣我500块钱，我说偷吃东西我认了，可就这么一块肉，扣500太多了，你猜她说什么？她说这是她看见了的，她没看见的时候还不知道我偷了多少呢，奶奶的，简直是不讲理。”
“那你偷吃菜也不对吧。”
“我说了我认错，但不能扣我这么多钱吧，扣个三五十意思意思就得了呗，直接扣500，换你你能接受？”
“我就不可能偷吃。”
“得得得，你有原则行了吧。”
“后来你就这么认了？”
“不认能怎么着，人家是当地人，坐地户，我一个外来的，能把她怎么着？”
“你不会报警？”
“呵，我还真这么威胁过她，她说让我尽管去就是了，到时候正好让警察把我抓进去。”
“就因为你偷吃了一块肉就抓你？你也太好忽悠了。”
“哎，你真是太嫩了兄弟，当然不是因为这个。”
“你还偷过别的？”
“当然没，但她跟厨师串通好了，如果我敢报警，这厨师就出来作证，说我从后厨偷过很多次东西，你瞧瞧，这特么是人办事儿么。”
“你要是没偷过就不用怕他们诬陷你。”
“不是怕不怕的事儿，我想说的是跟这种无赖压根没办法讲道理，所以干脆自认倒霉，省的到头来搞得自己更生气。”
秦欢想说他真怂，但一想，如果自己没有超能力，可能比这人还怂，这人至少还找了袁扒皮三次，换了自己，估计一次都不敢去找。
“也是，没必要跟这种人计较。”
“对啊，所以说找工作的时候一定得擦亮眼，别辛辛苦苦的把活儿干了，到头来还拿不到钱，那就太亏了。”
“所以，你想给我介绍工作？”
“行啊兄弟，是个聪明人，不错，我这边有个活儿，很适合你干。”
秦欢觉得肯定不是什么好活儿，出于好奇，还是打算问一下。
“什么活？”
“当然是好活儿，一天100，一天一结绝对不拖欠工资，轻松不累.....”
瞧他那架势，如果不打断，他能说十分钟。
“哎等一下，不用说这么多，直接告诉我什么活儿就是了。”
“发传单。”
这活儿秦欢真干过。
说起来那还是他捡破烂的时候，有一天捡累了，坐在一个墙边休息，这时候来了两个大学生模样的人，问他收不收废纸，他问什么废纸，这俩人从包里摸出来厚厚的一摞传单，少说也得有四五斤，秦欢明白了，这是发传单的想偷懒，干脆把传单直接卖了。
事实证明，人在落魄的时候，是顾不上谈什么道德的。
一番讨价还价之后，秦欢一分钱没花得到了这些传单。
当然不是这俩人大方，他们开出的价码是10块，但秦欢知道这些当废纸卖撑死也就是两三块钱，所以只愿意出一块钱，学生就是学生，年轻气盛心高气傲，说一块钱还不够麻烦的呢，干脆送你得了。
就这样，秦欢认识这俩人了，逐渐混熟了，后来还跟着他们去发过几次传单，当然了，每次都是秦欢一个人发，他俩躲在一边的网吧里玩游戏，发完后领钱分钱，后来这俩学生毕业了，离开了这个城市，就再也没见过。
秦欢很清楚，这种活是没有任何前途可言的，甚至都不去去工地上搬砖，但现在能赚一分是一分，有活儿干总比闲着强。
再说他实在不愿意这么一大早就回到臭气熏天的出租屋。
“行，我干了，去哪发？”
“不远，就在前面，跟我来吧。”
走了几分钟，到了一家大药房。
秦欢有点恼火。
宣传什么不好，宣传卖药，这个社会的价值观真是太扭曲了。
古时候的药房门前都贴“但愿世间人无病，宁可架上药生尘”，现在倒好，够买药品满多少元送鸡蛋。
“那个，这活儿我干不了。”
“干的了，很简单，发发传单，喊喊口号就行了。”
“喊口号？喊什么口号？”
“你看，咱们今天宣传的是这个药，必须得吼一嗓子展现出男人的雄风来才行啊。”
秦欢仔细一瞧，哭笑不得。
传单上印的是一种新研发出来的壮阳药。
“喊的口号是什么？”
“只需50元，让你做回真男人！”
“我去，够简单粗暴的。”
“很简单吧，现在都快中午了，喊到下午，我给你算一天的工钱。”
“不了，这活儿我干不了。”
“拉不下脸？哥们儿，要是这点困难你都战胜不了，那这辈子还想混出个名堂吗？”
“这不是面子的事儿。”
“那是钱的事儿？”
“我就是不想卖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