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菜坡和黄家湾这边一样,也没有通公路。
黄顺安开来的车,就停在黄家湾那边的工地上。
黄家湾铁矿开采进度很顺利,此时黄家湾的炼钢炉都已经修建好,开采出来的矿石源源不断送进炼钢炉,黄家湾的空地上,也摆满了生铁块。
整个黄家湾,到处都有工人在忙碌,机器轰鸣声响彻整个山弯,好不热闹。
不过从油菜坡返回的黄顺安,并没有在这里逗留。
这里依旧叫黄家湾,却不再姓黄,再怎么热闹也和他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几个月的时间下来,黄家湾那些原住民,也都无奈的接受了山田被剥夺的事实,如今群里连抱怨的声音都很少了。
不仅如此,黄家年轻一辈,还有好几个人因为外面建筑业不景气,特别赶回来加入了黄家湾采矿行业。
几个黄家劳动力加入,让风向开始慢慢转变。
黄家一些‘有识之士’开始跳出来,用变相论证的办法,证明黄家湾的开发,并不是坏事。
虽说这次开发,让黄家湾众人失去了祖宗基业,却也给年轻人带来了出路。
说到底,黄家湾那些人当初死死抓着山田不放手,就是怕子孙后代没了保障。
眼下这铁矿不仅能够让青壮年找到活干,而且活不比建筑工地累,工资也不比建筑工地低,还比建筑工地稳定,不分天晴下雨都有活干,怎么看都不是坏事。
坏事变成了好事,再继续争吵下去,那就是不讲理了。
于是乎,黄家湾原本很不讲道理的一批老人,也在‘有识之士’的带动下,变得讲道理起来。
当然,这其中白吃亏的人总是少不了。
就比如黄顺安,他们就是白白失去了山田,还什么都没捞到。
除了他们一家,还有他大婶家里,以及另外几乎没有什么青壮年的家庭。
但是他们毕竟是少数,代表不了黄家湾众人的心声。
更何况,黄家湾如火如荼的发展,也让不少人觉得,这里应该能够维持很久。
老一辈反正也就这个样了,既然这里能够给子孙后辈创造福祉,那也没什么好争的了。
这就是当地老一辈的思想。
每一样新鲜事出现,他们都会拿着传统思想去对抗,而当他们发现自己根本对抗不了的时候,他们就会悄然转变观念,觉得理所当然从而坦然接受。
当然,这也是张铭够强势。
要是换个人敢怎么做,不等黄家湾动工,估计他的家门就先被大粪给堵死了。
不过这些事情,和黄顺安并没有多大关系。
黄家湾深湾那边的山田,早在多年之前,就已经被移花接木换了主,他没道理也没资格去争什么。
黄家湾的人抗拒也好,接受也罢,那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从头到尾,黄顺安都是一个局外人。
把车开上小山岭,黄顺安才停下车,爬到那块巨大的岩石上面坐下来,默默看着热闹的黄家湾。
那一片贫瘠荒凉的山弯,几乎承载了黄顺安所有童年记忆。
小时候的他,时常进山打柴、采药材、采蕨菜、采野菜和采蘑菇,他的脚步几乎踏遍了那片山的每一寸土地。
而如今,那些熟悉的山坳土坎,都逐渐在机器轰鸣声之中消失。
童年的记忆,也逐渐被翻滚的泥土掩埋。
时过境迁,物不再人也非。
黄顺安不知道自己下一次到这黄家湾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再来的时候,这黄家湾会变成什么样。
他停下来,只是想再看一眼这个从熟悉逐渐变得陌生的地方。
然而事情有些时候就是那么巧,黄顺安一眼看下去的时候,整个黄家湾的机器轰鸣声,陡然间戛然而止。
天地,都在这一瞬间变得寂静,只剩下落叶萧萧和鸟鸣啾啾。
停电了!
看着这突然安静的场面,黄顺安脸上先是露出一丝错愕,随后就是释然。
停电这种事,在这边着实稀疏平常。
这边的电路,还是十几年之前拉的线路,一直都没更换,老化得特别严重。
天气差的时候,这边基本上每隔三五天就会断一次电,不是跳闸就是雷击,要不然就是电线被雪压断。
这半年的时间,除了第一场雪来得早了些,几乎说得上是风调雨顺,也创下了这边不断电的时长历史记录。
但是风调雨顺,并不能改变线路老化得事实,断电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水电局也不是太在乎这事,反正这边全是民用电,连小工厂都没有一个。
只要不是晚上,断三五个小时的电,都无伤大雅。
即便真的晚上断电了,也就摸一摸熬一熬就过去了,同样算不得什么大事。
所以这边经常是一声不响就断电了,一断起码就是三五个小时,遇到天气差点,三五天不来电也算不得多稀奇的事情。
黄顺安当初入赘周家,第一件事就是买发电机。
那件事,也成了周家对他极度不满的根源。
后面黄顺安搬回小区,发电机没能带回来,他做的第一件事依旧是买发电机。
在岩石沟开发也一样,那地方别的机器很少,发电机却有好几台。
不为别的,只为了维持仪器正常运转。
黄家湾那边那么大的工程,自然也有备用发电机。
实际上,黄家湾铁矿开工以后,拉的也是专线,只不过这专线,还是从村里的高压分支过去的。
主线一断电,这分支过去的专线同样是白搭。而这里配备的发电机,似乎功率不怎么够。
所以断电了片刻之后,发电机声音响起来,其余的机器轰鸣了几声,又安静下去。
硬件配置,似乎并不怎么到位。
接下来的场景,基本上就是鸡飞狗跳。
钢铁厂最怕的事情,估计就是停电。
加工出来的铁水,全靠机器传送加工。
一旦停电,铁水分分钟结块,后果可想而知。
黄顺安站在小山岭的巨石上面,听不清山下的人说话,只能看到那边人员跑进跑出。
不过即便听不到,他也能感觉出来,那些人已经变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或许是有人催促,这次断电时间很短暂,顶多就半个小时。
可黄顺安在山上看了整整一个小时,铁矿加工的机器轰鸣声,也没有再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