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警报声，黄顺安和何雅对望一眼，然后同时默然起身，朝门外走去。
早上去的警车，这个时候应该是返回了。
不出意外，行凶的杨国飞估计已经落网。
黄顺安在小区一号，正好在主线公路的拐弯处。
两人出去的时候，小区路口已经挤满了人。
此时正是严冬，到处冰雪覆盖，地里也没法干活，那些搬迁户的老房子也差不多全拆了，目前基本上都搬到了小区这边。
黄顺安住的这条街道，足有五六十户人家，除了黄顺安这里有几户单人户，基本上都是四人以上的户口。这一条街道两边住的，加起来估计就有一两百号人了。
这些搬迁户，除了少数是家里道路不通的，大部分都是家里缺乏青壮年劳动力打工的。
这一条街都没有几个青壮年出门打工，眼下又没有任何活可以干，所以绝大部分人都在。
本来大冬天什么事都没有，只能坐在家里烤火就足够无聊，难得遇到一个新鲜事，这些人家几乎是拖老带幼，一下子都涌了出来。
小范围拥挤的人群过百，给人的感觉就是人山人海了。
黄顺安和何雅走出来，只能看到前面人头攒动，根本看不清楚远处的情况。
“这些人啊，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躲屋里烤火，非要跑出来看什么稀奇！”
看到前面那么多人挤在一起，何雅忍不住没好气的低声抱怨了一句。
“很正常！”
黄顺安避开一名蹿过去的小孩，微微耸肩，“这些人都搬到这里，大家都还接触不久，也没办法到处串门。小区又没有安装网络盒子和有线电视，这些人整天都只能闷在家里，都快闷出病了，遇到这种事，不来凑个热闹才叫见鬼。更何况，爱凑热闹，本来就是千年的光荣传统。”
“少他妹的瞎扯谈！”
何雅轻轻踹了黄顺安一脚，没好气笑着摇头，“这年头饭可以随便你吃，话可不能随便说！这么多警车，就抓一个罪犯，空位还多着呢，你丫的在这满口胡言乱语，当心人家顺便请你去局子里喝茶！”
“哈哈！”
黄顺安打了个哈哈，一边和何雅踩着积雪往路口走，一边摇头轻笑，“我就随口开个玩笑，又没有制造分裂，扇动仇恨，再怎么也不至于要动重案组来抓吧？”
黄顺安和何雅都是年轻人，要从一群老人小孩之中挤过去，倒是不需要花费多大力气。
没过多久，两人就挤到了主线公路边缘。
这个时候，三四辆警车护送的防弹车，也缓缓行驶了过来。
“唉，这个孩子啊，年纪轻轻，活得好好的，怎么就做出这种黑无路的事情呢？”
黄顺安和何雅刚挤到路口，旁边一名中年女子就忽然没好气的感叹了一句。
“肯定是学坏了！”
中年女子的话刚落下，旁边一个头上裹着酒红色毛巾的白胡子老者就低声接话，“这个年头，外面什么事情都有，有些年轻人啊，去外面跑几年，好的不学，尽是学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可不是么？”
白胡子老者才说完，旁边一名拄着竹棍的老妇人就无奈的点头，“这个年头，出去的年轻人，就没见几个学好的。我们隔壁那丫头，本来乖模好生的一个女孩，结果呢，出去才半年时间，回来头上就他妈弄得五颜六色，眼睛上面还画一个黑圈，整得就和鬼一样。”
“唉，别提这事了！”
老人的话刚落下，那个白胡子老者接着没好气感叹，“我以前也这么说人家的丫头，结果我老三家的死丫头，出去一年多，回来也是变得没个样子了。那死丫头头发弄得红一攒绿一攒就算了，穿得还跟孵卵的鸡母一样，简直就是怎么看怎么别扭。要是老三他们那两个混蛋在家，老子肯定直接一顿烟斗敲过去，教训下那两个连女儿都管不好家伙。”
……
有人提起话头，这些人顿时来了劲，你一言我一语的谴责着现在的年轻人不像话。
黄顺安和何雅都没有去仔细听这些老人们的话语，也没有插嘴的意思，只是默默看着渐渐走近的警车。
警车开到附近的弯道上，并没有直接转弯过去，而是依次停了下来。
随后大批警车从警车里出来，将挤在小区门口的人群分开，接着几名特警押着罪犯，也从防弹车里面走下来。
“这是要干嘛，游街？”
看到这一幕，何雅忍不住在黄顺安耳边轻声问了句。
“应该是了！”
黄顺安一边往旁边的人行道退让，一边轻轻点头，“我估计，这家伙压根就没想逃，不然以这边复杂的环境，就算重案组出动，也不可能半天就抓到人。这家伙既然做出这种事，还不逃跑躲避，多半是直接认罪了。闹出这种事情，算是罪大恶极，重案组带着重犯游街，让世人警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罪犯蓬头垢面，落魄至极，不过黄顺安还是一眼就认出，这人是杨国飞无疑。
杨国飞依旧是西装革履，却丝毫没有了昔日的光鲜，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浓浓的悲怆与凄凉。
被重案组的特警押着缓步从小区街道走过去又走回来，杨国飞从始至终都垂着头，根本没有抬头看两边的人群一眼。
大河沟村虽然穷得鸟不拉屎，却算是这一带的中心村，也是人口最集中的地方。
特警押着他从这里走一趟，算是游街示众，也是杨国飞在这片地域人口最集中的地方，走最后一程。
杨国飞闹出这种事情，被抓去以后，无论如何这辈子也别想再回来了。
杨国飞被押着走这段路，几乎所有的人都跟着来回跑，挤在警察的包围圈外围围观，黄顺安和何雅却一直站在原地，没有挪动，也没有多朝杨国飞看。
一直到杨国飞重新被押上防弹车，两人才将目光转向隔着厚厚铁甲的防弹车。
目送警车队走远，何雅伸出冰凉的手，轻轻握住黄顺安的手，带着些许颤抖的低声叹息，“当年的老同学，周玉翠差不多疯了，苏芮疯了，杨国飞也疯了，你说有一天，我们会不会也步他们的后尘？”
“不，不会的，不可以！”
黄顺安紧紧握着何雅的手，用力的摇头，“雅，不管未来怎么样，都不能绝望，不要疯狂。所有的理论都是灰色的，唯有生命之树常青，活着，一切总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