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总是那么戏剧化,周存贵刚还在训斥黄顺安,说工地没想象那么危险,结果话没说完他侄子周坤承包的工程就出事了。
不过在听到这事情的时候,黄顺安却根本笑不出来,而且也丝毫不觉得这事好笑。
周存贵和蔡文萱说话都很难听,但是黄顺安还是能感觉出来,这两夫妻是真的把他当成了周家女婿。
黄顺安入赘周家之后,受够了白眼,可像这两人一样,真正替他考虑的,还是头一遭。
忠言逆耳,良药苦口,已经不是小孩子的黄顺安自然能够明白这种道理。
在看到周存贵和蔡文萱吓得六神无主的时候,黄顺安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去安慰两人。
光是侄子的工地出事,还不至于让周存贵和蔡文萱吓成这幅样子,关键是周存贵独子,也在周坤的工地干活。
说起来,周坤算是周家那些兄弟里面混得比较好一点的,这些年一直都在承包工程。虽说周坤也只是小打小闹上不得台面,不过他能说会道,总能找到一些工程来做,周家的年轻人几乎都是跟着周坤在打工。
当然,周坤承包的工程,也仅止于此,毕竟周家在这边也算是一个比较大的家族,年轻人就有好几十个了。
对于这种边远农村而言,能够承包到几十个人的工程的周坤,俨然是大老板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一出事故,就是一场悲剧。
不管出事的是谁,总归都是周家人。
在接到那边打来的电话之后,周存贵第一时间就开始拨打周仁和,也就是他们独子的电话。
电话很快就打通了,不过那边却始终无人接听。
等着手机铃声足足响了一分钟,没等到回应的周存贵双腿一软,直接坐到了地上,手里的手机也跌落到一旁。
蔡文萱也是吓得面色发白,双手都在哆嗦。
周存贵夫妻都是四十开外的人了,就周仁和这么一个儿子,突然遇到这种事,他们瞬间就吓懵了。
看到两夫妻都吓得不成样子,黄顺安犹豫了一下,才轻声安慰两人,“四叔,四婶,别总把事情想得那么坏,或许……”
没等黄顺安说完,蔡文萱就怒吼着打断他,“你这家伙知道什么,我家仁和不管做什么,从来都是手机不离身,如果没有事情,他怎么可能连我们的电话都不接?”
知道蔡文萱心里焦急,黄顺安也不计较蔡文萱的态度,轻轻摇着头,“四婶,电话不离身,也不代表什么时候都方便接。您想想看啊,坤哥的工地都是周家叔伯兄弟在干活,全是自家人,遇到这种事,所有跟着坤哥干活的人都要忙着清理架子救人。”
“对对对!”
听到黄顺安的话,坐在地上的周存贵终于找到了一丝心理安慰,撑着从地上做起来,微微点头,“老幺说得有道理,也许事情没我们想的那么糟糕,或许仁和只是在帮忙救人。”
黄顺安等周存贵夫妻缓了口气,才接着问周存贵,“对了,出事的时候,坤哥有没有在工地上干活,他本人有没有受伤?”
周存贵闻言微微摇头,“坤坤自己也在干活,肯定也在工地,至于他有没有出事,那我就不知道了!”
“这样啊——”
黄顺安微微沉吟了下,才继续说:“四叔,既然坤哥当时也在工地,你们可以先打坤哥的电话问问,他是负责人,肯定对事情了解得更清楚。”
周存贵闻言刚要伸手去捡手机,蔡文萱已经先一步拨通了周坤的电话。
结果和他们拨打周仁和的电话一样,周坤的手机也是拨通了,却无人接听。
随后周存贵和蔡文萱又相继拨打了另外几个侄子的电话,也都是一个样子,全是无人接听。
很显然,事情比周存贵得到的消息可能还要严重,那些人不是出事了,就是忙得不可开交。
不过这倒也正常,毕竟一个工地全是亲戚,一旦出事那些人肯定都慌了神。
此时才出事不久,那些人估计没受伤也在呼天抢地帮忙救人。
遇到这种事,本来已经把锅放到火上的蔡文萱也没心情做饭了。
一直都半夜,周存贵和蔡文萱都在忙着拨打电话,一直等不到回信的两人都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焦急无比的两人连火也没心思去管了,还是黄顺安帮忙换了个煤球,才没让火熄灭。
农历的二月末只算初春季节,这边素有二月二十,冻断树枝的谚语,二月夜里差不多还要结冰,要是没有火这么坐着,说不定都能冻出病来。
好在过了半夜的时候,周存贵终于打通了周仁和的电话,也算是等到了好消息。
周仁和也受了点小伤,不过只是手臂擦伤,暂时肯定没法继续干活了,但是起码没有生命危险。
对于父母而言,只要孩子受伤不重,短时间没法干活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不过打完电话的周存贵,脸色却依旧很不好看。
周仁和没什么大伤,可他们一起的人,却是死了五个。除去第一时间在工地上被砸死的两人,在送往医院的路上又死了两个,还有一个刚进医院不久,就咽了气。
这些人,不是周存贵的同辈堂兄弟,就是他的侄子。
除去五个死亡的,还有四个人生命垂危,三个重伤。
一下子出这么大的事情,出事的还都是亲戚,换谁都会难受。
别说是周存贵他们,就连向来没把周家当成亲戚的黄顺安,也默默咬着牙没有开口说话。
不管黄顺安有没有把周家当成他的家,这些人毕竟都是熟人,何况出事的人里面,还有两个和他同过学。
听到周存贵说出那些伤亡之人的名单以后,蔡文萱忍不住哭出声来,“该死的,怎么会遇上这种事情啊?瓦屋的三伯和天坑坡的二伯都只有一个儿子,如今遇到这种事情,这让他们怎么活啊?”
周存贵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摸出一支烟伸到煤球火上面点燃,默默抽着。
突然遭遇变故,周存贵夫妻都睡意全无,黄顺安本身就无处可去,也只能坐在火边看着两人唉声叹气。
不知不觉间,外面的天色就开始泛白,三人竟然默然无语的坐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