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吧看吧!”
张成飞把手套扯下来扔进车厢里,没好气的耸肩,“你丫的整天想做老好人,什么事都要以和为贵,可人家不买账啊!这老孙子年纪一大把,都给活到狗身上去了,说出来的话,简直比放屁还难闻。”
孙光云仗着年岁高,倚老卖老已经成了习惯,何曾被人这么当面骂过。听到张成飞的话,他顿时怒不可遏,猛地撸起袖子,扬起巴掌就准备朝张成飞掴过来。
“干嘛呢?”
黄顺安手疾眼快,一把抓住孙光云的手臂,没好气摇头,“孙老头,我们看你年龄大,尊敬你叫你一声爷爷,你还真当自己是在教训孙子了么?守了一辈子的老旧思想,做了一辈子的梦,你也该醒醒了!回家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德行吧,你已经不是当年空手就能打死野猪的壮汉,只是一个连土豆都啃不动的糟老头了,别动不动就那么大的火气!老张那些话是难听了一些,可他骂得简直不能更有道理了,你一把年纪,还能说出这种话,这些年是真活到狗身上去了。”
作为一个老铁匠,孙光云在年轻的时候,的确是一个猛人,当年的力气比起现在的张猛和黄顺柏也有过之而不及。可岁月不饶人,七老八十的他,现在手已经瘦得跟鸡爪一样,被黄顺安抓住手臂,他一时间也根本挣扎不开。
最后还是黄顺安担心孙光云拉扯摔着,主动放了手,孙光云才得以脱身。
终于挣扎开来的孙光云气得白胡子一抖一抖的,颤抖着手指着黄顺安和张成飞,结结巴巴的怒吼,“你…你…你们,气死我了!老头子我这是看你们不懂事,在给你讲道理呢,你们一个二个还都是读书人,这书都读到牛P眼里面去了!”
“讲道理?”
黄顺安抱着手冷笑着看着孙光云,没好气的摇头,“有你这么讲道理的么?拿死去的长辈来说话,你他妈这是讲道理么?我和老张是做了上门女婿,可那又怎么样,我们没有用桔梗埋我们的老爹,更没把老父亲的尸骨扔到悬崖天坑!可你这老东西呢,自己父亲病得奄奄一息了,你居然不守在床边,还跑大老远去打猎去了。可怜老孙瓦匠,养了一大堆的儿女,到死竟然无人送终!儿女个个能耐,死了连个棺材都没有,只能用桔梗埋骨!难道在你眼中,孝顺这个词,就是挂在嘴上的么?你没出门上门,一辈子守着你那水洼坑又如何?还不如人家出门做了上门女婿的呢!”
“你…你…我…我……”
孙光云被黄顺安一顿骂,气得语不成声,半晌都没组织出一句完整的话。
没等孙光云说完,黄顺安就没好气打断他,“你什么我什么?我说得有错么?我承认老孙瓦匠去世的时候,这边条件艰苦,可他卧病三四年,也不是朝病夕死,这么长的时间,再怎么也能弄一幅棺材了吧!就算你实在是拿不出来钱,你自己还是木匠呢,三四年的时间,难道自己还钉不出来一幅棺材?可你都做了什么,整天养着一群狗,一有时间就跑出去打猎,打回来的肉都给了妻子儿子,老孙瓦匠病得只剩一口气,连汤都想不到一口喝!虽说这边历来流传着一句俗话,叫久病无孝子,可你这老东西,当年有尽过一天孝么?就你这种货色,你有什么资格来说别人?”
“行啊!”
张成飞朝黄顺安竖起一根大拇指,哈哈笑道:“老幺,我还以为你这人还是当年那温和脾气,遇到什么事都不会发火呢!你这话,可是骂到我心坎里去了,这种老东西,就别给他什么好脸色。”
“我是真的不想骂人,尤其是不想骂老人!”
黄顺安摇了摇头,看着气得面红耳赤的孙光云,没好气摇头,“孙老头,你一把年纪了,论起年龄和我的爷爷也相差无几,于情于理,我都不该用这种语气说话。可你自己说出来的话,真的太不像人话了!你不想自己的手艺失传,迫切想找到传人,我能理解。可你说什么让我们学手艺有能耐,这事根本就是在扯谈,这年头家家户户都修建平房,盖猪圈也用方便实用的水泥瓦,谁还去用那老泥瓦?还有传统的铁匠手艺,木匠手艺,干活慢做出来的东西还不好用,一天忙到晚还挣不到一份口粮,靠这种手艺,能养家糊口么?你自个吃着养老保险拿着低保,随便折腾衣食无忧,可我们还得吃饭还得养家?学你那些老旧的手艺,做十天赶不上机器十分钟产量,我们难道喝风吃土啊?”
说到这里,不等孙光云开口反驳,黄顺安接着摆手,“手艺这事也就算了,传统手艺起码还算非物质文化遗产,你想传承也能理解,可你干嘛非得拿上门女婿说事?做上门女婿怎么了,入赘这种事,自古就有,上到王侯将相,下到贩夫走卒,只有女儿的人家都得招个男子进来养老。嫁出门的儿子,难道就不再是父母的儿子了么,只要出门了还能尽孝,和留在家里又有什么区别?自古至今,状元郎大将军入赘的,也不知多少,他们难道就没本领了么?怎么到你这里,当上门女婿的人,就他娘地变成了没有脊椎骨的了?”
看到孙光云依旧没有开口反驳,黄顺安缓了口气,从车棚里摸出雪碧灌了一大口,接着冷笑摇头,“远的不说,就说你们孙家,你的老祖宗不就是到这边上门的么?你说我们不出息,不同样是在骂自己的老祖宗?”
“那…那能一样么?”
孙光云听到这话,顿时像被踩着尾巴的猫,暴跳如雷的大叫起来,“我们孙家老祖宗,那是一等一的能人,当时到这边上门,不仅拯救了落魄的王家,还把祖宗基业发扬光大了。你们这些小崽子,凭什么去和我孙家老祖宗比?”
“有区别么?”
黄顺安冷笑着反驳,“按照你之前的口气,只要是做了上门女婿,那就是当了人家的儿子,做什么那还不是在给别人家努力?你老祖宗到王家上门,难道就不是给王家当了儿子?如果有能耐,就不是你说的吃便宜饭了,那我和老张现在难道就不是自己在挣钱吃饭?同样是过日子,一样是自己挣钱养家糊口养老,我们是娶媳妇进门,还是住到上门到别人家里,这有本质区别么?你这老东西,凭什么在这指指点点?”
说到这里,黄顺安止住准备帮腔的张成飞,没好气的摆手,“孙老头,要是换个人说这种话,就算我脾气再好,我也早就把汽车扳手掏出来招呼了。看你年纪一大把,我才只是口头上骂你几句。你要守着你那老旧的思想,是你的权利,可你别他妈总想着去左右别人的想法,再让我听到你说我们的话,别怪我不尊老!临走之前,再送你一句这边的俗话,老而不死是为妖,你一把年纪了,既然不能与时俱进,就别拿你那些旧东西,出来丢人现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