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文香指着被窝骂了几句,目光落到床后,神色不由得越发冰冷。
黄顺安那天把周玉翠救回来之后,又冷又饿,实在熬不住直接剥了衣服就钻进被窝。
结果第二天他就病得不能动弹,到逃离的时候才勉强恢复了一丝力气,自然是没有精力去整理房间。
当时剥下来的湿漉漉的衣服裤子,都还是一堆扔在床边。
本来就对黄顺安极度不满的贺文香一看到这些湿衣服裤子,顿时越发恼火,猛地冲过去一脚狠狠将一件湿衣服踢飞起来,破口大骂,“这个杀千刀的,狗皮刮下来就满屋乱丢,一点收拾都没有!天啦,我们周家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会招到个这种玩意儿啊,他妈……”
“妈,您先出去!”
贺文香还没骂完,周玉翠忽然皱了皱眉,大声打断了贺文香。
“翠丫头……”
贺文香闻言皱着眉头才开口,周玉翠就用力摇头,“您不用管我,我喉咙有些疼,不想烤那边的炭火,先在这里烤会儿电炉。”
“这……”
听到周玉翠的话,贺文香犹豫了下,才无奈的摇头,“翠丫头,烤电炉也用不着在这狗窝吧!这屋子窗户破了老久了,用这么一张破纸挡着也挡不住风,你现在病得那么重,怎么能在这种地方受冻?”
周玉翠没有接贺文香的话,而是看了眼被窝,忽然轻声问了句,“妈,老幺他是不是一直很怕冷?”
“啊?”
贺文香闻言愣了下,才没好气摇头,“他一个大男人,怕什么狗屁冷?”
“是么?”
周玉翠不置可否的说了两个字,靠着电脑椅坐下来,将电炉打开,然后轻轻笑着问周玉翠,“妈,大男人就真的不怕冷啊?那爸是怎么回事啊,今天早上就出去转了两圈,进来都快坐在火炉上面去了,还一个劲哆嗦。”
“你这死丫头!”
听到周玉翠这么说,贺文香没好气扬起手,想到周玉翠还是病号,又无奈的收回手苦笑,“你怎么能拿你爸和那个混账东西比?你爸都四五十多的人了,老了怕冷很正常嘛,那混账东西三十都不到,正年轻力壮的,还怕什么冷?别说你爸,就是你妈我,在三十多岁的时候,冬天也能顶着风雪跑到山上去雪地里挖柴。”
“那时候是没办法,病了也得咬着牙死撑吧!”
周玉翠说了句,低头看了眼烧红的电路,轻轻摇头,“我记得前几天这边天气很暖和的时候,老幺他穿着棉衣走路都冷得发抖呢,妈您说他一直住在这个破了窗户的狗窝里,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哼,老娘管他什么感受!”
贺文香拖了一把椅子在周玉翠对面坐下来,没好气的冷哼,“这种混账东西,狗屁本事都没一点,只会消干饭,没让他住猪圈,已经便宜他了。”
“呵——”
周玉翠闻言露出一丝冷笑,带着一丝质问语气问贺文香,“妈,既然你们都看不上他,当初为什么还要招他到我们家来?难道说这事是我首肯的么?”
“你……”
贺文香气得咬了咬牙,看了眼裹着被子的周玉翠,又压下怒火苦笑着摇头,“翠丫头,当初我们不也是不知情么?那会儿我和你爸觉得,那家伙是黄老三的儿子,黄老三一辈子老老实实勤勤恳恳,生的儿子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要是早知道那家伙是这种货色,我们怎么可能让他进这个家门。”
“哦,这样啊!”
周玉翠淡淡点了点头,低头沉默了一下,忽然又抬头问贺文香,“妈,那您和爸一年的收入,有老幺一个月高么?”
“就他这鸟样,能……”
贺文香才刚说半句,周玉翠就轻轻摆手打断她,“妈,您可别给我说老幺一分钱都没挣到,前几天我刚爸取钱,可是查了卡余额的,老幺给你们的那张卡,已经差不多有七八万块了!我也听爸说了,当初他把卡给你们的时候,上面才两万出头。半年的时间多了五六万,难不成是银行出错了么?”
“啊,这么多了?翠丫头,你该不会……”
听到周玉翠这话,贺文香一时间根本反应不过来。
没等贺文香说完,周玉翠就咬了咬嘴唇,轻轻摆手,“妈,您先出去会儿,我想一个人安静的坐会儿。”
“噢噢!”
贺文香听到这话,连忙起身离开。
目送贺文香走出去,周玉翠看了眼床铺方向,双眉不由得紧紧皱起来。
她之前看到黄顺安不在的时候,瞬间恼怒得无以复加,可随后看到黄顺安凌乱的床铺之后,这种恼怒不由得变成了疑惑,而随后看到黄顺安丢在地上的衣服,她的疑惑突然变成了担忧。
周玉翠虽然一直在用骄傲来掩饰内心的自卑,却依旧有着女子细心的一面。
在她的认知之中,黄顺安没有多少言语,也没表现出多少能耐,但是他的生活绝对讲究。不管做什么事情,黄顺安都是一丝不苟,哪怕平时看到地上有个瓜子壳,黄顺安都会伸手捡起来。
这样一个男人,正常情况下,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卧室凌乱不堪。
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要么就是遇到了没法解决的麻烦,要么就是连简单收拾的力气都没有了。
周玉翠不觉得这边会有什么麻烦,所以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黄顺安的身体状况。
一个极度怕冷的人,踩着冰水顶着寒风连滚带爬背一个人走半夜,那是什么样的感受,周玉翠根本不敢想象,也没法去想象。
想明白这些,周玉翠瞬间就明白过来,黄顺安为什么会离开了。
病成这样,几天没出去吃饭喝水,却没一个人过来看一眼,是个人都会对这个家绝望。
想到黄顺安内心的无奈,周玉翠咬着牙站起身,伸手摸了一把凌乱的被窝。
被窝里面,还依稀残留着一丝余热。
“两天两夜……”
周玉翠收回手,紧紧咬着嘴唇,眼角不知觉间就变得湿润起来。
而这个时候,贺文香却是在打电话。
此时的贺文香,就像是火药桶。
被女儿赶出门,这是平生第一次!
自然而然的,贺文香也将这种愤怒转移到了黄顺安这个废物女婿身上。
所以贺文香出来之后,第一时间就打黄顺安的电话,准备先狠狠骂他一顿再说。
可出乎贺文香意料的是,接电话的竟然是个年轻女子。
不等听清楚对方的声音,贺文香就没好气的骂起来,“你是哪个娼妇?赶紧让黄老幺死过来接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