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策府大牢,叶白孤身一人在这空旷的牢房中,端坐在茅草铺成的垫子上打坐运功。突然听到一个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就是一串锁链碰撞的声音,一个钥匙插了进去,只听“吱呀”一声,牢房门被人从外面推了开来。叶白睁开了眼睛,却看到了两个人。以他的听力,居然完全没有听到另外一个人的脚步声。这两人都是绝色的女子,一个就是将他一枪击败并抓到这座大牢里的天策府地煞营曹雪阳将军,另外一个则是白天舞动长安的天下第一舞姬公孙大娘。两人居然同行不说,还在深夜来到叶白的大牢里,又是所谓何事呢?
“今天我带新晋的天师到李林甫的府上试探了一下,并没有查到妖气。不过想来也正常,这老贼在京城蓄谋了这么久,不可能在这种小事上露出马脚来。不过我也不是白去一趟,饵我是放出去了,就看他吃不吃了。”大牢之内,三人之中曹雪阳率先开口。
叶白接话道:“你把我卖出去了?那人答应了吗?”
曹雪阳摇了摇头:“直接送过去他肯定会怀疑的。我只是提了一嘴让他做中介,把你先交给他处置的这么一个建议而已。以李林甫的性格,他果然没有接话。”
叶白听闻没好气的说:“这叫什么饵,他根本就没上当。”
这时一直不曾说话的公孙大娘开口了:“小师弟,你刚从谷中出来,对于这世道上的很多事还不懂。血娘办事向来老道,虽然我不知道这事细节的部分,但李林甫这人我打过交道,老谋深算,心思细腻得很,不可能这么轻易上当的。”
曹雪阳接着公孙大娘的话头往下解说:“根本就没想过让那个老贼上当,这只是做个铺垫,让他知道我们天策府对待这个事的态度只是听命行事,我们也不是特别乐意收这么个人在大牢里。但这么个事御史台那边肯定不干,御史台的主事王鉷是李林甫扶上位的,到时肯定会向李林甫求助,这个时候我再在顺理成章的让李林甫从中帮忙调解,他说不定就会出面了。”
“这个老狐狸,难道我们之前做了那么多铺垫都白费了吗?”叶白不甘心的捶了一下脚下的茅草,“我为了这事五年前拜入藏剑山庄,然后又献上龙鳞铸剑,再加上赵奉璋上告李林甫之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听叶白这么说,曹雪阳反而露出自信的微笑:“这些功夫都不会白费,特别是对付李林甫这样的人,细节越多才越容易让他放松警惕。毕竟我们也不知道那头老黑龙的踪迹,只知道它跟李林甫有关,百花仙也只是告诉我们那头老黑龙藏在李林甫的府邸,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如果李林甫背后真有那头老黑龙的帮助,我们做得只有不够,绝对不会存在白费的道理。”
公孙大娘却不如曹雪阳那般自信,似乎还有什么心结,表情不是太明朗的说:“老黑龙一事关系三界之争,还有好些个势力都没露面,这事倒不急于一时。我倒是更担心血娘今天带来的那人,那人很特别,我用‘明玉神功’里的‘明玉诀’居然算不出那人的命数和气数,太奇怪了!”
曹雪阳点了点头,说道:“此人是我去救赵奉璋时路上偶遇,此人颇有奇遇,据他说是在终南山拜钟馗为师,得仙人指点后方出世为世人解梦。除了跟当今圣人解梦时我不在场外,其他几次解梦我均在场,确实有些本事。而且今天早上还弄出了大动静,据‘玄静先生’李含光说是其打开了‘众妙之门’——”
“什么?!”听到这里叶白和公孙大娘大为震惊,忍不住同时打断曹雪阳的话。公孙大娘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闭口不言,而叶白显然没注意到这些,直接脱口说:“这绝不可能!自从太上道君一气化三清后就从未有人能够在凡尘打开‘众妙之门’荣登仙界的,更何况现在的仙界早就破烂——”
“叶白,住口!”公孙大娘看不下去了,面若寒霜的打断了叶白的话。而叶白也突然明白过来自己似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事情,顿时脸色微白的捂住了嘴。
此刻公孙大娘出来打圆场说:“血娘,这里有些天界的隐秘知道了反受其祸。既然是‘玄静先生’说的当不会认错,这位新天师出现得时间这么蹊跷,很可能也跟此劫有关,是哪一方的过不了几日便会知晓。小师弟,我最后再叮嘱你一句,不要多生事端。经我多方探听才知这劫百年前早已定下,不是我们这些小辈轻易能改变的,你不要结一些恶缘坏了修行!”说完这些公孙大娘就匆匆的离去了。
曹雪阳看了眼公孙大娘匆匆离去的样子,大大的眼睛转了转,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得出来,曹雪阳和公孙大娘应该只是合作关系,吴承天的很多事她都并没有说,比如她跟军机阁方毕君说过的遇到吴承天的那些遭遇曹雪阳都瞒了下来。刚才她不过透露了一个“众妙之门”两人就这么大的反应,再加上叶白意外说漏的那句话,说全了应该是“现在的仙界早就破烂不堪”之类的,让曹雪阳不由的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吴承天时,那位仙人带他们俩去的天宫,看到的残垣断壁的样子。现在又听公孙大娘说“这劫百年前早已定下”,曹雪阳更是不会再向他们透露吴承天的事分毫,倒是对“百花谷”这两位门人口中的大劫更感兴趣起来。不过,现在就这个话题聊下去,叶白再笨也肯定不会向她透露出什么,只能改日了。曹雪阳内心想着,跟叶白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过几日可能会把他带到李林甫的府上,让他做好准备的事情后便也离开了大牢。
曹雪阳离开大牢时已是深夜,而此时吴承天正在“圆月诀”中将今天所经历的事在一件一件逐一回放。从李含光开始,他看到了自身身上的淡淡金光,李含光身上淡淡的蓝光,以及自己所开启的那“众妙之门”所绽放的如燃烧到有点呈橙色的漫天金光。接下来就是演武场里,唯有场中二人,曹雪阳身上是淡淡的红光,手上那杆长枪却散发着相当亮眼的金光,这金光与曹雪阳身上的红光相互交融,连成一体不分彼此。而对面的老者则是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炬一般,曹雪阳与他相比只能算是一个小火苗。看来很多事情并不像表面上,之前吴承天想自己都能看出两人身上的血气了,那场战斗确实是两人势均力敌。如今通过“圆月诀”他才发现,说罗兴义让着曹雪阳都是客气了,罗兴义压根就没使力。接着是李林甫,李林甫就是一个平常人,身上并无任何光芒闪烁,只是乍看去总觉得李林甫哪里怪怪的。倒是一旁陪着的“力绝”李嗣业,身上红光如要滴出血来般的红宝石一般,璀璨而凝实,与“枪绝”罗兴义又有所不同。之后身上再有光芒散发出来之人就是公孙大娘和李十二娘了,公孙大娘身上并非红光而是璀璨的蓝光,难怪之前吴承天并没有看到她的血气与常人有何不同,倒是那些武将身上不少人都有红色的雾状的东西。就像吴承天不明白这红色的血雾状的东西代表什么一样,他也不明白“圆月诀”里这种各种颜色代表了什么。这时他莫名想起了在月宫上见到的那位仙子,也许她会知道些什么。要不一会结束了,再开启“众妙之门”去月宫上看看?
再次进入彼岸之中开始修炼。这次修炼“回梦心经”并没有什么异常,即没有任何顿悟,也没打开“众妙之门”。因为彼岸中无数个吴承天都是在无意识或者说下意识的前提下自发的行为,所以在彼岸中修行也好,思考问题也罢,整个过程吴承天并不能控制。一旦吴承天的意识加入其中就会万象归一,只剩下一个他了,效率会大打折扣。不过彼岸中无数个吴承天的行为是可以被他记忆下来,并且效果也能一并继承下来的。比如其中一个的“吴承天”就开始修炼起他之前刚领悟的“圆月诀”来。这“吴承天”在彼岸中修炼“圆月诀”与外界又有不同,“圆月诀”里所展现的景象直接投影到彼岸的云雾之上。彼岸是不存在天地这个说法的,视野所及最远处都是云雾。这里方向也没有意义,因为每个“吴承天”所处的方向都不一定是相同的,有的甚至是彼此相互颠倒的存在。圆月诀呈现的景象就在这个盘膝而坐“吴承天”的身下上呈现出来,瞬间铺满了整片云雾。内容上其实和之前吴承天在外界运转的“圆月诀”没太大的区别,都是复盘之前这一天里所遇到的事情,唯一的亮点就是特效。可能是云雾渲染的关系,“圆月诀”中鉴别出来的光辉会染遍整朵云霞,倒是挺好看的。
一开始吴承天也没觉得这种渲染有什么特别的意义,直到当他再次看到李林甫时,这个时候云霞很快铺满了黑色,这墨色浓得在很短的时间内,导致他已经看不清云霞上展示的内容了。这个突然的变故一下子将吴承天给“惊醒”过来,所有其他的吴承天瞬间都消失不见,只留下这个盘膝运转“圆月诀”的他。吴承天很快停止了这个法诀,闷头思考:为什么会是黑色呢?他很快想起了之前自己在李林甫梦中遭遇,他当时是直接被人一脚给踹了出来,踹他的人显然不是李林甫,因为他自己对入门的事一无所知。那么这个踹他的人到底是谁呢?而且他第一次运转“圆月诀”时也觉得这个李林甫有点怪怪的,但是那里怪却说不上来。现在出现的黑色,间接证明了吴承天的感觉并没有错。
“但这黑色代表了什么呢?”吴承天正琢磨着却感觉这漆黑色的云雾却像是变成了一汪黑色的潭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并伴随着黑色的气泡冒出、炸裂,黑水下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升起来。
吴承天目睹这一幕不知怎的就联想到自己第一次进入赵奉璋的梦中时,自己发现那个通往梦中之梦的金漆狮面门的过程,也是他心中一动就凭空出现了。难道这次也是?
吴承天正想着,那云霞变幻的黑水潭中“咕噜咕噜”的一个四层的黑色的台阶从水下冒了出来,台阶上面是一扇漆黑的门,上面有一个龙头雕文的门把手,就是不知道这门把手是什么材质的,时不时还闪烁着幽光。
“这又是通向哪?”吴承天一边嘀咕着,一边向那台阶走去。吴承天先是试探着拿脚掂了掂黑水潭的水面,这水面脚踩上去很柔软,甚至还能感受到它的流动,但吴承天的脚并没有陷入水中,而是踏波而行,径直来到了黑水中央的台阶处,拾阶而上。
站在黑色的门前,吴承天才发现这门的把手是一个被雕刻得非常精致的球形半透明龙头像,材质可能是后世所见的黑曜石。就如同吴承天无法想象一个雕工精美的金漆狮面门是如何出现在赵奉璋的梦中一样,他也无法理解如他眼前这般如此巧夺天工的一个黑曜石龙头门把手的实物是如何出现在彼岸之中的。
把手搭在黑曜石的门把手之上,吴承天还能感受到上面的冰凉。轻轻扭动门里发出清脆的响声,显然是门锁被吴承天的动作所旋开。吴承天心中一跳却想到:这门难不成是弹子锁?吴承天下意识点头看了看门把手下方,并没有钥匙孔。
吴承天推开门之前还打算看一看那一声脆响是何机关所激发的,可一推开门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得一下将那些细节琐事忘了个干净。匪夷所思的是,门外居然是海底,更为诡异的是,打开门之后门外的海水居然没有一滴透过敞开的大门涌向这边,仿佛大门处有什么东西挡住了这海水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