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吴承天正好驾云经过,目睹黄眉怪伸手又在他的腰间扯出了那布袋来,便高喊一声:“不好,大家快逃!”说完,自己先一个筋斗就不知所踪。但在场的众位神仙和曹雪阳、八戒、沙僧,还有那并没有跑多远的王子丰,哪里还来得及躲闪,被这黄眉怪的口袋全都收了去。
这么多天神天将被抓了去,吴承天倒是并没有放在心上,更不怕玉帝怪罪,这本就只是走个过场。他反而更担心接下来他的行动,接下来他要去拜访的这两位可都是地方的大佬,一位天庭的大帝,一位佛门的菩萨。这两位怎么在人间留了道统,为何需要敲打不关吴承天的事,吴承天也管不到哪里去。他现在纠结的事,自己该如何说。既表达了上面的意思,又不至于让对方心里不舒服,对自己心生芥蒂,把取经的事情给办砸了。
吴承天一边琢磨,一边飞,很快就来到了武当山。武当山就已经离开了取经的西牛贺洲,而是来到了南瞻部洲。跑这么远来找人求助,为什么不直接在西牛贺洲找各路菩萨帮忙?那里可是有灵山的,佛祖的道场,更何况孙悟空跟这里的神仙也并无交情。人家又不傻,真不知道你是来干嘛的?
要说武当山这里住的是哪路神仙?这位来头说出来可就大了去了。按照天庭的次序排列,这位仅在三清四御之后,位列五方五老的第四,北方北极玄灵,与佛祖、观音并列的真武大帝,又称玄武大帝、九天荡魔祖师、无量祖师、玄天上帝等,是名副其实的一方大佬。
对于敲打这位大佬,吴承天的内心还是颇为忐忑的。不过,真武大帝在凡间有道统传承,甚至说真武大帝不愿离去吴承天都不意外,因为早就有迹可循。
真武大帝又被称作九天荡魔祖师,悟空在高老庄刚抓到猪八戒的时候,猪八戒曾说过他和九天荡魔祖师是旧相识。猪八戒无意间的一句话,吴承天却是通过素娥仔细了解过。这真武大帝还真的曾经是猪八戒的同事,那时真武大帝还叫佑圣真君,与天蓬元帅同为北极四圣。后来天蓬元帅不知怎么折腾就下了凡,来取经。而九天荡魔祖师从佑圣真君升迁至真武大帝了后,先是奉玉帝敕旨,剪伐天下妖邪;后又奉元始天尊符召,收降东北方黑气妖氛。两次大功之后的九天荡魔祖师,已经成为了如来佛祖平起平坐的五方五老之一,地位之高虽远不是猪八戒能够攀比的,但两人之间未必就没有联系。
吴承天过了一天门、二天门、三天门,行至太和宫外时,忽然看见那祥光瑞气之间,簇拥着五百多灵官向他迎来。一名灵官上前问道:“来者是谁?”
吴承天自报家门:“我乃齐天大圣孙悟空,要见师相。”何为“师相”,说白了就是宰相的尊称。那吴承天为什么要称呼真武大帝为宰相呢?这里面还有一个故事。
五百年前,孙悟空大闹天空的时候就跟这真武大帝动过手,当时的真武大帝还是佑圣真君,当时孙悟空打到紫霄宝殿外,就是这位佑圣真君发文到雷府,让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调三十六员雷将将他团团围住,不得寸进的。能够不经过玉帝让天尊发兵,不是宰相,哪有这样的权利。
尽管如今这佑圣真君已经成了真武大帝,但吴承天这么个称呼也算是攀点旧情。果然,那一众灵官回去报信了之后,九天荡魔祖师就亲自下殿来,迎到了太和宫。
看见本人了,吴承天自然先行礼,说明来意:“我来此是有一事相求。”
真武大帝问道:“何事?”
吴承天直言道:“我与八戒一路保唐僧西天取经,一路险象环生,来到了西牛贺洲。西牛贺洲也是妖魔遍地,之前刚擒了牛魔王,现在面前又有座山居然唤作小西天,里面还有个小雷音寺,一众妖魔居然变成灵山诸佛的样子。我那师父肉眼凡胎也辨不出真假,他见有阿罗揭谛,比丘圣僧排列,以为真佛,倒身便拜,就被那些妖怪给抓了。”
“……我找来金头揭谛请奏玉帝,玉帝便钦差二十八宿当夜下界——”
“……最后那怪又扔出个布袋来,将他们都收了去,唯有我见机得早,跑了出来。我如今无计可施,特来拜求师相一助。”
吴承天也不藏着掖着,将自己在小雷音寺的遭遇一一道来,开头还特别提到了猪八戒和牛魔王,这两人一人是与真武大帝有说不清的关系,一人则是刚被天庭和佛门联合围剿的妖怪,只要这真武大帝不傻,都应该听得懂其中的敲打之意。
而真武大帝回答得也甚至巧妙,只听他说道:“我当年威镇北方,统摄真武之位,剪伐天下妖邪,奉的是玉帝的敕旨。后又披发赤足,踏腾蛇神龟,领五雷神将、巨虬狮子、猛兽毒龙,收降东北方黑气妖氛,这是奉了元始天尊的符召。今日方能在武当山静享太平,我这里从太和殿出去,所辖之地都是海岳平宁,乾坤清泰……”
吴承天找真武大帝帮忙,结果真武大帝开口说了这么大一段自己过去的光辉史,这是不是跑题了?其实官场人说话要听潜台词。真武大帝这个开头说得相当的不错。因为吴承天话里有敲打之意,真武大帝就说,我这些年干的事全都是奉旨办事,威镇北方那是玉帝的命令,又去东北降妖,那是元始天尊的旨意。如今我能够安享太平,那都是因为我听话,我对天庭忠心。言外之意就是,吴承天说的猪八戒、牛魔王什么的,他不熟,可不要给他乱盖帽子。
还有,真武大帝为何要专门叙述自己“踏腾蛇神龟,领五雷神将、巨虬狮子、猛兽毒龙”去东北降妖的事呢?因为啊,这黄眉老怪手中的“布袋”法宝,乃是“人种袋”,并非先天之物,乃是后天人为所制。谁造的呢?前面吴承天的梦里说过,这玩意是弥勒佛委托东方鬼帝所制,由东方鬼帝帮他承受了这份因果。真武大帝所说的这一段就是表明,他是知道这“人种袋”这法宝是怎么来的,也知道它的主人是谁。
撇清楚关系,还暗示自己知道事情底细后,真武大帝才说自己的处置手段:“只是这里并不是北俱芦洲,而是在南赡部洲,妖魔鬼怪隐匿行踪躲了起来。今天大圣归来,我本该与你同去降妖,只是天庭并没有给我旨意,我不能擅动。这样吧,我就派龟、蛇二将和那五大神龙与你同去,一定能擒了那妖精,救了你的师父。”
真武大帝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我这里的妖怪很狡猾,我一离开就会出事;天庭也没给我降旨,我也走不开;这样,我明知道这妖怪背后是那弥勒佛,我还是派我最得力的手下过去帮你,总行了吧?
这番话说得吴承天无话可说,只得拜谢了九天荡魔祖师,然后和龟、蛇二将,五大龙神以及他们所带的各路精兵,又转回了西牛贺洲。不一日,众人到了小雷音寺,按下云头,来到山门外叫战。
黄眉怪率领小妖怪出门迎战。五大神龙翻云降雨,龟、蛇二将播土扬沙,悟空挥棒紧跟在后。黄眉怪见来势凶猛,又解下布袋。吴承天一见,忙叫道:“各位小心!”驾着筋斗云便跳上九重云霄上。
吴承天知道这些个部下就是真武大帝送过来给这个“人种袋”装的,可龟、蛇二将和五大龙神并不知情。他们都还没明白悟空说的“小心”指的是什么,就被装进了那口袋里,又让黄眉老怪提进了庙里。
吴承天见真武大帝这边的事情了结了,却没有得到弥勒佛下一步的安排。他正纳闷时,却见值日功曹走了过来。因为四值功曹,特别是日值功曹很忙的,并不可能随时都跟在西行队伍身后。这反倒让日值功曹逃过了一劫,并没有被一起装进那“人种袋”中。
值日功曹提议,让吴承天再去一趟南瞻部洲,让他去求那大圣国师王菩萨,借用小张太子来消灭妖怪,他说小张太子曾经打败过水母娘娘,手底下也有四大神将,法力无边,一定能胜。
又是南瞻部洲,吴承天有点回过味来。四大部洲之中,北俱芦洲和东胜神洲与西天取经无关,想必是之前就已经处理干净,虽然唐僧一行是从南瞻部洲出发,但南瞻部洲并没有什么厉害的怪物。真武大帝说的也很清楚,南瞻部洲妖怪潜伏,是不出来的那种。能够潜伏这么久,想必与天庭中的一些人总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些敲打的两位都是南瞻部洲的地方大佬,想来也是有震慑之意。
吴承天也不废话,问清楚这大圣国师王菩萨的位置,以及这位国师王菩萨的生平、经历后,就驾云就来到了盱眙山,过了淮河,来到大圣禅寺山门之外,就看见那殿宇轩昂,有一座宝塔峥嵘立在寺中。大圣国师王菩萨未卜先知,早就算到悟空会来求他,与小张太子出门来迎。
吴承天这次没再提猪八戒与牛魔王的事,一来他与这位菩萨不熟,不知道这次是要敲打这位菩萨,还是这位菩萨的手下;二来,既然已经有了真武大帝这位珠玉在前,吴承天也不用再绕来绕去。再将自己在雷音寺的遭遇又讲了一遍后,吴承天专门说了他去请玄天上帝帮忙的事。这玄天上帝自然就是真武大帝另外的名号。
国师王菩萨听完自然也不敢推脱,这西天取经乃是佛祖指定兴佛之事,而且应该本人亲自到场。只是这大圣国师王菩萨显然也知道这“人种袋”背后站着的是哪位大神,找了个理由说:“你今日之事,事关我佛教兴隆,如此大事理当我亲自前往。只是太不凑巧,最近淮水泛涨,有个水猿大圣兴风作浪,我刚将其收服,若我现在离开,恐怕没有人能够制服得了他。所以,就让我的小徒弟带领着四神将和你去一趟吧。”
这国师王菩萨找的理由非常的特别,这“水猿大圣”是谁孙悟空能不清楚,就是上古时期被大禹镇压在淮阴龟山脚下的水怪无支祁。这位跟孙悟空之间还颇有点渊源。国师王菩萨说出这一段来,其实是隐约点出了孙悟空的根脚。
吴承天不管这些,他只想着把这事情快点办了,结束这场闹剧。吴承天带着小张太子和他所率领的四大神将来到了小雷音寺,和黄眉怪交战。没打多久,黄眉怪就又故伎重施,把小张太子和四大神将也都装进了袋中。吴承天反而在内心中长吁了一口气,直奔本钵国而去。
半路上,突然就见一朵彩云从西南方飘来。接着,满山下起大雨,雨中有个声音唤住吴承天道:“悟空,还认识我吗?”
吴承天其实听声音就知道是弥勒佛来了,但还是得装作偶遇,抬头一看,果然是弥勒佛。
弥勒佛与吴承天说了几句没有任何营养的客套话后,方给他将这黄眉怪的底细道了出来。这黄眉怪本是他座下敲磬的一名黄眉童子,前几天趁弥勒佛赴元始会的机会,偷走了他的后天袋,逃到这兴妖作怪。
介绍完这黄眉怪的底细后,弥勒便给吴承天出了一计。弥勒佛随手变出一块瓜田来,自己也摇身一变,变成了种瓜人,他让吴承天这次遇到那黄眉怪后,将黄眉怪引到瓜田来,再由吴承天变成西瓜,他会将这西瓜送给那黄眉怪吃。
吴承天依照计策,来到小雷寺音叫骂。黄眉怪这次见吴承天孤身一人没带帮手,就追了出来。吴承天引诱黄眉怪来到西山坡下的瓜田里,就地一滚,变成了西瓜,混在一堆真瓜之中。
黄眉怪追到瓜田,没见着悟空,却看见满地的西瓜,不知怎的突然就特别想吃西瓜。黄眉怪让瓜农摘个熟瓜给他解渴,弥勒佛就把悟空变的西瓜摘了递过去。那妖怪接过瓜张口就咬,吴承天乘机滚进他的嘴中,钻进他的肚子里。这业务,吴承天已经非常熟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