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八大金刚得到护送,王子丰再次脚踏了大地,心中隐约有些不安:不是说好护送到大唐吗?怎的半途就把他们放下了?
八戒与沙僧因为保护唐僧西天取经的任务已经交了差,如今已放下了所有的思想包袱,遇到这么点变故也没有当回事,八戒呵呵大笑道:“好!好!好!正是要快得迟。”八戒还是比沙僧细心些,他发现了王子丰的不安,安慰道,“师父没事,反正我们都进行了‘开天’仪式。如今师父又在凌云渡斩了俗世之身,大不了一会让大师兄再带你飞回去。”
沙僧也附和道:“好!好!好!因是我们走快了些儿,让我们在此歇歇呢。”
吴承天摇了摇头道:“你个呆子,还不明白。既然把我们放到了这里,如何又会让我们驾云回去?想必是菩萨那边算漏了什么,兴许我们还有一劫,不然这个顺水人情八大金刚都不会做?没菩萨的命令,他们又岂敢随意离去!”
听吴承天说得有道理,王子丰眉头皱了皱,却也不说劫难之事,只是问:“这里是哪里?你们三个先认认方向。”
沙僧先举目四望,看到一条大河,他就明白位置了道:“是这里!是这里!师父,你听听水响。”
吴承天还以为是回到了流沙河,不然沙僧为何如此熟悉,于是道:“你说水响,想必是回到你祖家了。”
作为曾经掌管天河的天蓬元帅,八戒一眼就看出此地不是流沙河,于是道了句:“他祖家乃流沙河。”那流沙河八百里弱水,毛都浮不起来,一潭死水,跟这奔涌的水道完全不同。
果然,沙僧答道:“不是,不是,这里是通天河。”
王子丰如今脱了凡胎,五感比之前强了不知道多少倍,一眼就能将河对岸的风景看得明明白白,于是他指着对岸道:“徒弟们,仔细看岸那边,可是陈家庄?”不等徒弟们回答,王子丰突然想起来什么,又道,“我记起来了,东岸边原有个陈家庄。那年到此,亏你救了他那一双儿女,还要感谢我们造船相送,最后还是得亏那白鼋伏渡,方将我们驮到西岸。我记得,西岸这边寥无人烟,我们是顺着路走了好久,走到了西梁女国地界,方才看到了村落。如今无船渡河,可如何是好?”
经王子丰这么一说,猪八戒也记了起来,埋怨道:“都说凡人会作弊,原来这佛前的金刚也是如此。现在把我们就这么扔在半路上,真是进退两难。别说回大唐了,我看这条河我们怕都是过不去!”
沙僧道:“二哥休抱怨。师父如今已得了道,之前在凌云渡时就已脱了凡胎。如今就算带着师父作法,他肯定也不会落入水中。不如让师兄同你我一起作法将师父摄起,把师父直接驾过去,如何?”
沙僧这个想法也没得到其他人的理会,师徒四人依旧脚步不停,一直行到水边,忽然听到有人在叫王子丰:“唐圣僧,唐圣僧!这里来,这里来!”
三人倒是没想到刚到这里,居然还有人唤唐僧,纷纷都扭头看去。四下无人,更无渡船,只有一个白色的赖头鼋在岸边探着头喊道:“老师父,我等了你这几年,怎么现在才回来啊?”这老鼋不是旁人,正是和观音菩萨约好的,只要对通天河的事守口如瓶,就能帮他化劫的那只千年老鼋。而帮这千年老鼋化劫的唯一方法,自然就是之前观音就已经算到了的,给唐僧师徒四人多加的这最后一难。
吴承天从龙女那里早就知道了有这一劫,所以对于这赖头鼋的出现也并不意外,笑道:“老鼋,上次多亏了你,这次又得相逢,还真是缘分啊。”王子丰与八戒、沙僧都听不出吴承天这言外之意,只觉得要渡河却恰巧遇上了能载他们渡河的老鼋,自然是欢喜不尽。
从天亮走到天色渐黑,老鼋驮着他们一路逐波踏浪。游了大半日,东岸已经遥遥在望,这时老鼋像是忽然才想起一般,问道:“老师父,当年我驮你们过河,曾有一事央求你们帮我去西方问我佛如来,问他可知道我还有多少年的寿命,不知道你们问了没?结果如何?”
这一下王子丰可被问住了。王子丰在凌云渡脱了凡胎,上了灵山大雷音寺,满脑子都是取的经书返回大唐之事,心无旁骛,又哪里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件事。王子丰甚至不敢提自己一路上那么多磨难过后,何曾想起过这么件小事。但出家人不打诳语,王子丰还是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巴,沉吟半晌,一言不发。
老鼋其实早就知道王子丰不会记得此事,按照他的脾气也不会如何。只是早就答应观音菩萨此事,他不发作可不行,要不然他也不会等到快靠近岸边在才问这个问题。只见老鼋灵巧的将身子一番,“唿喇”一声就钻入河底去了,把王子丰四人连马并经,一并摔落到水里。
说是摔落水里,其实谁都没伤着。八戒、沙僧自不必说,都是天上的水将,王子丰又喜得脱了凡胎,成了道,唯一值得担心的就是那匹凡马,也被早就在一旁准备好了的吴承天,施展了避水诀,在水中就骑着马儿上了岸,只是包着经书的布里面都浸满了水,经书、衣服,还有鞍辔肯定都湿透了。
师徒四人急忙上岸整理,晾晒经书。哪知天地突然大变,本就近晚的天色此时更加昏暗,也不知从哪起了一阵狂风,接着就是雷声轰鸣,烟雾四起,就笼罩在王子丰四人周围。
吴承天拿眼一扫四方,就看到所谓的风、雾、雷、烟都是些无形的域外天魔作祟。这玩意吴承天倒是第一次见,还是孙悟空继承了天庭的记忆,知道的东西多,一眼就看出了这些东西的根底。这些无形之物,本体并不在这个世界之中,吴承天也消灭不了它们,只能挥舞金箍棒,灌注纯阳之力将这些风、雾、雷、烟都驱散到外圈,不能让它们侵入四人周身,特别是不能让它们靠近经书。
就这么从傍晚一直鏖战到第二日天亮了,这些阴魔才止了风头,消散在天地之中。王子丰被通天河的水泡了个干净,又念了一晚上的经,好在他如今去了凡胎,不然肯定生病不可。他见周边终于消停下来,方才战战兢兢地问吴承天道:“这一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这般可怕,闹了一晚上。”
吴承天解释道:“师父,你有所不知。我们这一路保你取得这些真经,就有夺天地造化之功。更何况就算是外域的魔头也可以凭此经入道,与乾坤并久,日月同明,寿享长春,法身不朽。所以,不仅此经为天地所不容,就算是鬼神也会想要来暗中抢夺此经。只是那老鼋颇有道行,已将这经尽数打湿透了,鬼神之体无法带走。再说,也有师父你的法身之功,强经书压住,雷轰不得,电照不进,雾沾不上。最后,俺老孙以纯阳之性挥舞金箍棒,将真经护住。如今天光亮起,阳气渐盛,这些个外魔、鬼神之属自然就慢慢消散在空气中了。”
吴承天这么一说,王子丰三人方才明白过来,昨日那一晚有多么凶险,都谢过吴承天护持。过了一会,太阳照常升起,众人便将经书放到高崖上,开包晒晾,这倒是为后人留下了一处自然景观——晒经石。
众人正在这里晒经,被路过的村民将消息传到了陈家庄的陈澄耳中,连忙跑过来拜见,并盛情相邀,邀请他们去陈家庄坐坐。众人实在无法拒绝陈澄,等经书都晒干了,便收拾好一起同陈澄去了陈家庄。
陈家庄上听闻王子丰等人又来庄上了,一个传十,十个传百,百个传千,不论老幼,都来迎接。陈清摆香案在门前,吹乐打鼓,领全家人一起出来拜见,拜谢昔日救女之恩,请王子丰一行吃斋饮茶。
哪知王子丰四人如今都受了“开天”的仪式,又在凌云渡脱了凡胎,对凡间世俗之物的食欲已经荡然无存。别说王子丰,就算最贪吃的八戒,现在也没了吃的兴致。倒是王子丰听闻陈家修了一座名为救生寺的寺庙,来了兴趣,一行人来到寺里。
寺里风景清幽,高楼上还装塑着王子丰、吴承天、猪八戒和沙僧四人的雕像,惟妙惟肖。王子丰就留在这寺内,一直打坐到三更天,悄悄的把吴承天叫起来,乘庄上的人都睡熟了,不惊动任何人,安静的离开。
一行人刚走上大道,半空中又传来八大金刚的声音道:“取经的,不要慌,跟我来,我们带你回大唐!”只见一阵香风荡荡,王子丰四人又被载到空中,径直飞回大唐。这次不到一日的工夫,金刚就带他们来到了大唐都城长安。
王子丰取经成功归来,唐太宗李世民非常高兴,不仅立刻召来翰林院及中书科各官誉写真经,而且又建了一座寺院,在城之东,名曰誊黄寺。唐太宗请王子丰登坛讲法,王子丰在大雁塔讲经。刚拿上经书准备登台演讲,那八大金刚又将王子丰一行人召回到了灵山。
八金刚引王子丰师徒四人走进雷音寺大殿之中,对如来回禀道:“弟子前奉金旨,驾送圣僧等到唐国,现已将经书交纳,特来缴旨。”说完便让王子丰等人上前。
接下来就是如来给四人授职,只是吴承天好像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这种声音类似一种不稳定的杂乱的信号盲音,也听不出来具体在表明何种意思。吴承天奇怪的是,为何只有自己能听到,在场所有人似乎都听不到这个声音,一点反应都没有。
在吴承天琢磨这个事情的时候,如来已经如此说道:“唐僧或者叫你王子丰,你们的前世,原是我的第二个徒弟,名唤金蝉子。因你前世不听讲法,轻慢大道教义,方才贬你下界,真灵转生东土。如今重新皈依我门,秉我迦持,发扬我门教义来取真经,有大功果,特加升大职正果,封你为旃檀功德佛……”
如来说到这里,之前那杂乱的背景音突然变得清晰起来,听声音也好像是如来的,只是感觉有点机械,好像是某种人工智能的合成音,那声音也在说:“王子丰,你的前世金蝉子与陈玄奘此时都已不在你所在的小世界,随我去到了三千世界中的某界。此次西天取经,传你的真经你要好好保存,并将它发扬光大。这也算是我佛门留在你们这个世界唯一的珍宝了。”
这个声音并不是对吴承天说的,显然是对王子丰说的。吴承天也不确定王子丰听到的是哪一段话。而与这个声音叠加在一起的,是如来当面这般生动的声音:“孙悟空,你因大闹天宫,我以大法力将你压在五行山下。你在五行山下灾满而出后,充分发扬了你那喜欢惩恶扬善的性格,西行途中炼魔降怪有功,且全终全始,特加升大职正果,封你为斗战胜佛……”
而这一段话,那个背景音也有补充:“吴承天,你乃天庭选中的应劫之人,马上就要面临你真正的选择了。我在不同的时间线,能够看到你不同的选择,但我想对你说,从来没有一种选择是十全十美的,有得必有失。我无法告诉你哪种选择对你最有利,但从心出发,总能找到回家的路。”
吴承天听到这段话,精神不由为之一振。其实吴承天听得出来,那如来机械音的口气,与如来本人说话完全不同,但这个机械的声音明显更能切中他与王子丰的心中所想。而且如果以如来的能力,按理说也不可能有谁可以无视他,或者完全凌驾于他之上。
就在吴承天琢磨的时候,如来的授职还在继续:“猪悟能,你本为天河水神,天蓬元帅,只因你在蟠桃会上酗酒调戏了仙娥,被贬到下界投胎。虽说投胎畜类,但能归大教,入我沙门,保唐僧一路西行,还是有功。只是一路之上又有顽心,情色难戒,看在你挑担有功的份上,封你为净坛使者。”
猪八戒的授职过后,再无杂音,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一般,但吴承天的心头却像是压了一座泰山一般,感觉越来越沉重,似乎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