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歇尔城是母星系的前哨站。”苏翎说道，“如果我们想在这里解决我们关于地球的问题。”

　　“你们的问题是什么？”蛇问道。

　　问题很多，赫歇尔城的人为什么要撤离，撤离之后，这里又出现了哪些事情，刚想到这里，突然之间，蛇头向后一转。

　　“他们来了。”蛇突然说道，“他们来了。”

　　“谁？”乐琪问道。

　　“士兵。”

　　“士兵？”

　　“快点到我的身上来，爬上来。”蛇说道，“我带你们逃走。”

　　没有声响，没有动静，士兵在哪里？

　　乐琪走到了蛇的身边，“什么士兵？“

　　“不用问那么多。”那条蛇叫道，“快点跟我走，我带你们去找话痨。”

　　“话痨是谁？”苏翎跟着来了一句。

　　“喂我饭的家伙。”那条蛇叫道，“快点，我没有骗你，他们真的来了。”

　　苏翎的耳边，传来了极细微的丝丝的叫声，声音是从大楼的外面传来，好象是气垫船刹车发出的声音。

　　咚的一声，墙壁是传来一声重击。

　　“闭上眼睛。”蛇叫道，“快点到我背上来。”

　　苏翎一把拉住乐琪的手，跳到蛇的身上，再看黄小仙，她的身体，已经钻到通气孔里。

　　“我是红色代码。”黄小仙的声音从通气通道里传来，“别管我，跑你们的。”

　　苏翎一翻上蛇身，蛇的身体突然一滚，把他和乐琪，紧紧的压到了楼道的地板上，从头到尾，都被柔软的蛇身盖住了。

　　还是要吃了我们吗？

　　苏翎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冲击波猛然冲来，蛇身的重量骤增,即使身体完全被压在地板上，也能够感受到那股冲击波。把蛇的身体紧紧的压住，那股重压，随即被传递到他与乐琪身上。

　　有人用了武器，这个冲击量，是炸弹的冲击波所致！

　　蛇身翻转，苏翎和乐琪已经翻到了蛇背之上。

　　黑暗的楼道里，蛇身快速向前移动着，身后，沉重的脚步声响起。

　　苏翎回过头去，三名机械人士兵，手持量子束枪，已经冲进楼道，领头的一人，对着苏翎，抬手就是一枪。

　　苏翎的身体，被身后反应神速的乐琪往下一压，一道量子光束，从他耳边掠过，光束击穿了前方的墙壁，一股金属烧焦的味道迎面扑来。

　　“什么人？”

　　“机械人。”蛇叫道，“我要把你们带到安全区，可能会有点冷。”

　　蛇身突然扭动起来，它身长约有十二三米，虽然是条巨蛇，但身体灵活，蛇头一转，已经滑入左侧的楼道。

　　身后的追兵，也赶了上来。

　　这是四个HERO型战警机械人，旧地洛克公司出品的全天候全地型机械人，身高只有120厘米，四根独立的、九十厘米长粗壮的三肢节腿，身体中部有个圆形的主躯，主躯的顶部和末稍，各有三颗摄像头，可以360度无死角的观察四周；主躯的两侧，有一支两肢节的机械手臂。

　　每条节肢下方，是一个可以360度扭动的滑轮，苏翎认为，旧地的这种机械人，完全是出于星际征服设计的，只能作为战士使用，无法担任机械助手；这种H型机械人，还有一个不太好听的名字，杀手。

　　杀手们同样很熟悉这栋楼房，他们只发射了三枪，立刻紧紧跟着蛇的身体。

　　蛇的身体转入了一条直道。

　　苏翎来到这栋楼房的中部，这是一条三十米长的直道，楼道边上一个又一个的房门虚掩着，墙壁上，各种涂鸦露了出来。

　　“我们不要回去！”

　　“赫歇尔城才是我们的家！”

　　“公投，公投！”

　　“为了孩子们，留在赫歇尔城！”

　　还有数行涂鸦，但是上面的字，被人用颜料抹去，但颜料已经褪去，白色的字体，却依然露了出来。

　　DIRLER，NO。

　　对迪尔勒说不，迪尔勒是谁？

　　身后的杀手们，已经追了上来。

　　“伏在我身上，”蛇头突然昂了起来，径直的向前冲了过去，“不要起身，低头，低头。”

　　“你也低头。”苏翎对着蛇叫道，蛇头象一个巨大的三角形的路标，几乎就是一个靶子，只要一枪，就能击穿它。

　　“别管我。”那蛇大叫道，“低头。”

　　三四道光束从身边飞过，乐琪回过头来，最近一个杀手，距蛇只有三米远。

　　那个杀手的身体微微一晃，象一辆突然变线的汽车，脚下的滑轮，滑到了墙壁之上，接着借着这股力量，杀手凌空一跃，已经向乐琪扑了过来。

　　乐琪转过身来，她学过空手道，不知道对付这玩艺有没有用？

　　这种H型机械人，最糟糕的就是太完美了，几乎没有漏洞，它的样子极不协调，眼睛位于身体的上方和下方，几乎无法攻击到；三节肢腿上，一旦出现裂损，备用腿套会从肢腿大腿内侧滑落下来，这种备用腿套，每条腿上都有三个。

　　空手道也许能打倒一只伶盗龙，但未必能伤到这种机械人。

　　就在那杀手即将扑到乐琪身上的瞬间，蛇尾象一条打了圈的鞭子，从身后狠狠一甩，已经打到了那个扑上来机械人的后背上。

　　蛇尾顺势一卷，已将那机械人的身体，凌空卷了起来，扔向身后的楼道里。

　　苏翎啊了一声，这一击，一定会换来机械人的疯狂进攻。

　　但身后的机械人，似乎受到了这次攻击的吓阻，行动速度明显放慢了，蛇身向前滑动一步，却没有继续往前冲，而是冲开了身边的一个房间的大门。

　　这是一个三居室的房间，一进门就能看到一个玩具滑梯，蛇头一拱，已经冲进了天花板上打开的通气孔里。

　　“抓住我的身体。”蛇大叫道。

　　苏翎只觉得身体一下子飞了起来，回头看了一眼乐琪，乐琪对着他笑了笑，“好爽啊。”

　　“爽吗？”从睡眠舱出来，苏翎只吃过一顿补充餐，主餐是麦片、草莓干和葡萄干，还有各种维生素D和维生素E的补充剂，还有一百毫升的液体钙，好在肚子里全部消化了，否则要吐出来。

　　“飞哥，”乐琪大叫道，“记不记得飞行学校毕业时，我们都要安提瓜星的五号空间站。”

　　安提瓜星，五号空间站。

　　喜欢安提瓜五号空间站的飞行员，说那里是飞行驾驶快乐的源泉，讨厌他的人，恨不得把安提瓜五号空间站从生命中抹去。

　　五号空间站距地90公里，一条全封闭滑道，从空间站直通安提瓜星的最高峰赫拉峰，这条长达112公里的索道，是星际飞行员毕业前的最后一堂课，

　　什么都不穿，从五号空间站直接滑到赫拉峰顶。

　　这都是谁想出来的馊主意！

　　放心，很安全，安提瓜星是颗低重力行星，体积比水星还要小，索道里的通气系统良好，索道内层，铺的是防火棉垫，而且每隔三十米，就有二氧化碳警报器，根本不会有任何安全问题。

　　但是，你想过没有，从里面经过的飞行员，百分之五十都会呕吐，你知道吐在哪里吗，你知道呕吐物多久才清理一次吗？

　　苏翎记得自己滑到距地八十六公里处，吐了，吐的是白色的液体，可能是四个小时前喝的水，到了距地二十八里处，因为晃的实在太厉害，他又吐了，当时吐的是黄色的胃酸。

　　到了距地一公里，他又吐了，那次，他觉得自己把胃都吐出来了。

　　大部分呕吐物的痕迹，都残留在此，各种各样的呕吐物，拜托，我不要回忆。

　　行星飞行基础教育处，把这条索道的清洁工作，外包了出去。外包清洁公司每三十天，会对索道进行一次打扫；因为大部分呕吐物都会累积到距地一公里处。

　　所以每过三十天，都会把距地一公里的索道拆除换新。

　　但是，你知道吗，我滑下来的那天，正好是第三十天。

　　苏翎一想到安提爪这个词，就觉得胃里的酸水向嗓子眼里涌来，那种感觉，你真的真的无法形容。

　　蛇的身体顺着通气孔滑道，先是向上滑动，接着是平行滑动，最后，坠入到一个巨大的空气井里。

　　“嘿。”乐琪带上了夜视镜，防止风刺痛她的眼睛，“蛇，蛇哥，我想问下！”“辈份错了。”那条蛇叫道。

　　“什么？”

　　“辈份错了，我活了三千多岁，经历了一次睡眠舱的冬眠，在赫歇尔城经历了十几次冬眠，那家伙改造我的时候，又让我睡了两次，不能喊我蛇哥。”

　　“那喊什么？”乐琪叫道。

　　“蛇大爷。”那条蛇叫道。

　　你们俩都是吃饱了撑的，苏翎拼命扼住胃酸的涌动，唯一让他觉得有些吃惊的是……

　　眩晕症，他的眩晕症从蛇钻入通道之后，从头到尾都没有一点犯过，为什么？

　　紧张，焦虑，反而让苏翎的眩晕症渐渐消失了。

　　为什么会这样？

　　还有，在进入赫歇尔城前，苏翎最后一次犯了眩晕症。

　　看到赫歇尔城的瞬间，苏翎脑海里，飞出了无数的碎片。

　　那都是记忆碎片。

　　据说在睡眠舱里连续累积的沉睡时间超过一百年时，就会出现这种状况，我们称之为，记忆减退，记忆减退之后，只剩下太碎片。

　　这就是超空间的重要性，否则一艘飞船花上数千年的时间达到目的地时，船上的人，从冻冻舱里出来，发现自己的记忆已经清空，什么都记不得了，再加上一个陌生的环境，那么你能做的唯一一事情。

　　不是找回你的记忆，而是自杀。

　　强化记忆这种事情，我认为是失败的。强化记忆是有时间限制的，在一个标准年的时间里，被强化后的记忆遗忘的比例只有10%；三个标准年后，记忆遗忘的比例高达50%。

　　也就是说，强化记忆失败后，就会出现记忆碎片，就是我这种。

　　是吧，对于我来说，记忆可能会被清洗掉吗？我能记得在我身上发生的所有事情吗？苏翎在心里问道。

　　苏翎的履历，自己都能倒背如流，自己驾驶的是一艘7.5万吨的短途货运星舰灰狼号，大部分时间在运粮食，是的，外世界的很多星球，星球生产出的食物都无法满足自给。

　　这些星球至少有五百颗，他们把土地用来种植蔬菜和水果，养殖畜牲，但是不会用来种植谷物，因为适用的土地太少了。

　　大米、小米、大麦、小麦、黑麦和燕麦，这些谷物是我们人类的主食，米饭，馒头和面包，都是由这些谷物带来的。

　　我想这些无聊的事情，一是能让自己不吐，二是能让自己想明白一件事。

　　在我飞行的时间里，灰狼号没有出过重大飞行事故；灰狼号受过最重的伤，是被一颗螺丝钉以七十倍子弹的速度击中过，外壳出现了三道裂纹。

　　灰狼号没有冲撞事故，尤其是没有和载人飞船发生过碰撞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