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翎一行人在倪伟欣喜和感激的目送中走出银行,并在路口和黄涛分道扬镳。
今天是1992年2月1号,也就是农历腊月二十八,还有两天就过年了,苏翎他们不能有丝毫耽搁,启程返回烟城。
股票认购证是需要摇号的,倪伟告诉苏翎等人最早的一次摇号是在3月2号,因此在这等着也是没什么用。
坐上回家的火车,苏翎的心是激动的,他们现在这一来一回,摄取到了巨大的财富。
不用说舅舅那5000张再加上苏翎给他从王志那里买来的100张,单单说苏翎父亲这500张就是一笔巨款。
现在别人不知道,苏翎可是知道,股票认购证在后来被收藏界炒到了每张12000元,最高一张20000元,这是一个什么概念,创下了本国零售纸品最高价记录。
也就是说即便是这次沈长鑫不用股票认购证来买股票,仅仅留着以后搞收藏,这些就价值六百万元。
当然了,苏翎不会让自己父亲这么做的,因为这要十几年后收藏界才会炒到这个价格,而他们现在就需要钱。
只要现在资本积累起来,苏翎有把握再过几年六百万对他来说不值一提,这就是一个归来者的自信。
苏翎倚在座椅靠背上,闭目回忆着一些关于1992年股票的消息。
他的脑海里一直都被一只股票回绕着,豫园商场。
因为这实在是一段疯狂的历史,首次摇号之后,豫园商场股票的股价被大户们大幅炒作,直线飙升到10024元。
苏翎记得很清楚,因为这是本国股票史上的奇迹,每一个对金融感兴趣的人但凡去了解过本国金融史,都绕不开这个名字和数字。
可关键是抽不中怎么办,要是没有在这只股票疯涨之前拥有中签的股票认购证,是没有资格购买股票的。
有句话叫作:机会来的时候往往大部分人都不认为它是机会。
苏翎知道这是个机会,可要抓住光靠坐以待毙的摇号还不行。
不过,好歹是经历过新世纪十几年风风雨雨洗礼的人,思想眼界自然更为开阔。
没错,股票认购证今天起是停止发售了,但那只是官方的。
由于股票认购证上面只有编号,没有任何个人信息登记,所以即便是官方停止发售,依旧有别的市场进行买卖,也就是所谓的“黑市”。
不是所有人买了股票认购证都有钱去运营股票的,大部分人还只是看股票认购证涨了就卖出去,对于股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不知不觉中,天色已黑,苏翎看着窗外只有铁轨边的信号灯还亮着,偶尔经过几个村庄还能看到几分烟火。
他强迫自己从沉思中解脱出来,自己现在想的太多了,再这样下去他就要被金钱套牢了,他要适当的挣脱出来。
苏翎双手揉摁着太阳穴,喃喃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回到烟城时,已经是深夜,苏翎三人在火车站喝了碗羊汤,半天才打到一辆车。
到家后,母亲和舅妈还有表弟都已经睡下了,但苏翎三人的回来让他们睡意全无。
“怎么样,买到了吗?”母亲问道。
父亲从兜里掏出来一沓股票认购证,比去时一万五千元薄了不止一半。
母亲接过来看了看,拿出一张股票认购证甩了甩,质地很轻远不如纸币。
“就这东西,三十元一张?”母亲有些后悔。
舅妈看着舅舅那一堆,脸色铁青,不过她还庆幸舅舅没有把三十万全都买了股票认购证。
“这东西怎么换钱?”这是母亲和舅妈最关心的事情。
此时,父亲和舅舅收起了他们当时买认购证的忐忑,对自己的女人开始了教育,说的那是一个滔滔不绝。
最后,总算是一家人都信了,这玩意儿能赚大钱。
表弟何坤泰在一边听着,开心地鼓掌欢呼:“爸妈,那咱家以后是不是就成富豪啦,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那时候还没有“富二代”这个名词,要是有,表弟现在的的确确已经算得上是富二代了。
“嘘!小点声!要死啦这么大声音!”舅妈连忙堵住表弟的嘴,大半夜的让人听了去可就不好了,毕竟财不外露。
父亲说道:“我们三月二号还要去一趟申城,这期间一定要把钱和股票认购证看好。”
苏翎说道:“我们把这些存到银行开个保险柜吧。”
“保险柜?”舅舅一寻思:“对呀,好主意啊。”
其他人都点点头:“不错,花点钱总比天天提心吊胆好,一个多月呢,而且还是过年期间。”
舅舅拍拍苏翎肩膀:“还是大外甥有主意。”
其实苏翎也是突然想到的,去银行开保险柜这种事他不论是前世今生都只是在电影上看过,觉得这种东西都是大富豪和特工们干的事。
但现在,苏翎也在尝试着用另一种方式来思考了,一种更高更开阔的方式。
守着巨额财富,两家人都睡得很警醒,甚至都有些睡不着觉。
母亲给舅舅和舅妈收拾出一屋,舅舅在烟城也有房子,只不过刚回来再加上这么晚了不方便回去。
表弟何坤泰和苏翎睡一屋,这小子拉着苏翎东扯西扯,看样是睡不着了。
两人索性开了灯聊天,表弟说道:“哥,京城有好多新奇玩意儿,总觉得他们京城人天生就是玩主,就连我同学那个年纪的都特会玩。”
苏翎扯过来一本《倚天屠龙记》,随便翻着边跟表弟聊着:“卡拉OK,舞厅,酒吧,古玩,花鸟鱼虫,斗鸡走狗,你说的会玩是这些?”
“对,对,对。”表弟眼睛一亮,他之前说会玩也不知道怎么个玩,听苏翎这么一归纳,就是这么个意思。
苏翎看着表弟说道:“对于你现在来说,卡拉OK唱歌可以,舞厅跳舞可以,酒吧喝饮料可以。但这些地方我都不建议你去,不是说地方不好,而是人太复杂。”
“这么说吧,你不会知道自己遇到什么人,而你现在还保护不好自己。”
“好好学习吧,这个世界,有你玩的。”
二月二号,腊月二十九,一大早起来苏翎一家人和舅舅一家人就去了银行。
两家六口人,全副武装,父亲和大舅袖子里还藏着扳手,妈妈和舅妈还带着剪刀。
大表弟何坤泰想拿那把最像武器的西瓜刀,被大舅严厉呵斥,他们是自保,可不想被当作携带管制刀具抓进去。
六人从坐车到走路,严格把控,父亲沈长鑫走前边,母亲何秀宁走第二位,苏翎和大表弟拿着钱和股票认购证在中间,后面是大舅和舅妈。
本来苏翎是不紧张的,但被四个大人弄得也紧张起来,至于大表弟,他权当是玩,学着电影里的特工东张西望,手还隐藏在还没开始系腰带的裤腰处。
后来想想,苏翎觉得这种行为虽然是严重了,但是也是有必要的,毕竟1992年的治安情况肯定不如新世纪,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一行人总算是有惊无险的到了银行,已经临近放假又是星期天,银行只有两名保安和两个柜员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
突然进来六个人,让两名保安站了起来,偏偏这个时候舅舅因为抬手,大扳手“哐当”一下掉在了地上。
“干什么的?!”
保安警觉起来,同时已经抽出了腰间的警棍。
父亲连忙解释道:“存钱存钱的,扳手是路上防身用,误会误会。”
苏翎也连忙举起手里的袋子指了指。
两名柜员被外面的动静吓了一跳,直到父亲和舅舅走到柜台前坐下,他们还在警惕的打量着。
“存多少?”一名柜员问道。
“想弄个保险柜。”舅舅回答。
四十岁左右的女柜员抬了抬眼皮,语气生冷的说道:“现金存起来就行,弄什么保险柜。”
“还有别的。”
“什么?”
“股票认购证。”
“我看看。”
就在一问一答中,终于是把现金和股票认购证都存了起来,同时交了五十元租金。
走出银行,六人莫名的一身轻松,就是两名女同志有些心疼那五十元的租金,不过总比提心吊胆怕贼惦记着强。
大舅一家人坐上车往自己家去,过年了,怎么也得收拾收拾家。
苏翎一家三口也是这样,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今天要准备的东西可不少。
最兴奋的当属苏翎,前世大家都在说什么年味淡了,现在他有机会重回二十年前感受着春节,这是何等的恩赐。
最要紧的是,自己的父母在身旁。
前世的今年冬天失去双亲,实在是太难熬了,甚至春节对苏翎就是一种折磨,外面有多热闹,他的内心就有多煎熬。
回到家后,老爸和老妈去市场买东西,苏翎则是看着锅熬浆糊,他就这样看着锅中翻腾的气泡傻笑,太幸福了。
浆糊熬好放在锅中也不用盛出来,等用的时候直接端着锅贴春联,由于住在楼房上,所用的浆糊并不是很多。
下午还要去爷爷,爷爷奶奶住在城郊的农村,那里过年的时候才是热闹,还有姥姥姥爷也是。
回想起来,年少时的乐趣,多半还是在农村呀。
晚上,一家人齐聚在爷爷奶奶家,大伯一家三口,苏翎一家三口,还有远在文海市的姑姑要等到初三才回来。
大伯家的姐姐年长苏翎三岁,生得高挑,容貌以苏翎三十六年的审美来看是属于中上流的,去当模特最合适不过。
姐姐上了初中就去了技校,随随便便学了点东西,就被安排到一家工厂上班。
大伯托关系把姐姐安排在办公室,整天没什么事,小姑娘家也闲得很。
这时候对于大多数家庭来,对女孩子的要求就是洁身自好,嫁个好人家就行。
大伯在一家冷藏厂上班,这冷藏厂可不简单,可以算得上是本区少有的大厂子,是属于有正式身份的那种,在这个年代还是很风光的。
一家人坐在一起其乐融融,说起去申城买股票认购证这事,奶奶直埋怨父亲,说他哪来的这么大胆子,万一赔了咋办。
当过兵的爷爷反倒是豁达,说要相信国家,这就是带领人民富起来的征兆。
爷爷奶奶知道的不多,他们不看报纸,看电视也只是新闻天气预报和一些电视剧,说了几句在这个问题上就再没见解了。
大伯对股票认购证也有些兴趣,问父亲还能不能买了,父亲摇摇头说截止了。
其实如果真是发财的机会,父亲一定会叫上大伯,可这事父亲本来自己都吃不准,是到了申城临时下定决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