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翎只觉得眼前一片白茫茫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那司机慌忙的挖下了遮光板,赶紧踩着刹车,降低了车速。那辆大车发出呼啸的声音与苏翎们擦肩而过,卷起的空气流动使苏翎们的车子不由得震颤了起来。
这出租车司机吓得紧握方向盘,身子用力的向后靠,右脚死死地蹬住了刹车。
在一阵尖锐的摩擦声中,车子终于停住。
幸亏后面没有车跟着,否则必然造成追尾。
那出租车司机吓了一身的冷汗,打开车门,冲着远去的货车大声的咒骂,骂他是远光狗,不得好死,早晚有一天会死于车祸。
可他的话音刚落,只听得轰隆隆的一声巨响,身后闪起一团明亮的火光。
巨大的爆炸的冲击波震碎了这辆出租车的后风挡,破碎的玻璃碴儿,溅到了苏翎的身上。
站在车下的司机,猛的向后面倒退了几步,重重的摔了个跟头。
苏翎赶紧从车上下来,朝身后看去,那辆大货车撞上了隧道的墙壁,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团火球。而他出事的地点,就距离大巴沟隧道的出口,仅有二三十米之遥。
骂归骂,可人家毕竟出了事,总不能看着不管。于是那出租车司机慌忙的打开后备箱,取出了个灭火器,撒脚如飞的朝现场冲去。
苏翎瞄了一眼,后备箱里还有一个灭火器,索性也抱在怀中,紧跟在那出租车司机的身后。
两个人一起喷射,现场白色的烟气到处都是,可毕竟火烧的太大了,凭苏翎们这两个小灭火器,根本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与此同时,就看见前面不远处的隧道口,光线也变得暗淡了下来,紧接着雷声滚滚,稀里哗啦的下起了暴雨。
出租车司机累坏了,他摇了摇头,身体瘫软的靠在了一旁的墙壁,叹了一口气说道:
“你看看苏翎这臭嘴,简直胡说八道,不就是用远光晃了苏翎一下吗?凭啥咒人家不得好死,唉……”
说着,他的眼泪竟然流淌了下来。苏翎这才对这个司机刮目相看,原以为他只是一个口中无德的小人,但万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的善良又性情。
事已至此,恐怕车里的人已经被烧成焦炭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消防车和救护车赶到。由于这些专业的人员,自然不用苏翎们操心,苏翎急着赶路,那出租车司机因为心里压抑,也不想再留在这儿。
于是苏翎们回到了车上,打算继续往前走。
隧道的出口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苏翎们已经能分明的看到白色的光芒照射进来。
在这暗淡的隧道里待的久了,偶尔看到白色的阳光是要躲避的,否则会对眼睛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苏翎摸起了眼镜,打算遮挡着炫目的阳光。
可就在眼镜刚刚的卡到鼻子上的时候,突然,苏翎感到一阵冰凉的风迎面吹了过来。
苏翎坐在车子里面,为了不再闻到那卡车燃烧时散发出的呛人的焦糊的味道,所以车的门窗已经紧闭。
可那阵风仿佛能轻易的穿透一切,刮在了苏翎的脸上。
苏翎大惊,甚至这并不正常,正常的风是不会穿透玻璃的。
直觉告诉苏翎这是一阵阴风,于是苏翎坐在车里不动声色,连忙伸出手来,摸出来眼镜戴上。
眼前立刻变成了黑白的颜色,可眼前仍旧是宽阔的马路,车子驶出隧道的一瞬间,变得光亮耀眼。
但苏翎却并没有看到任何的异样。
苏翎心中暗想,可能是自己太过敏感了,这阵子发生了太多的事情,难免有些精神紧张。
回头问了司机,到FX市的南郊还需要多久,他说大概还有20来里,不过前面到处都是限速,所以车子跑不起来,总需要半个小时左右。
既然如此,苏翎便把座椅往后放了放,身子向后靠,打算闭目养神。苏翎并没有摘掉眼镜,他除了能让苏翎看到梦境之外,也是一副绝好的太阳镜,能遮住太阳那刺眼的眩光。
那司机惊魂未定,很想跟苏翎谈论一下刚才那场车祸,可见苏翎闭上了眼睛,他觉得有些失望。
车里难得的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轮胎碾压着路面,发出呼呼的声响。
又过了一阵儿,车子缓缓的停下,苏翎睁开眼睛看去,果然已经到了FX市的南郊。
前面是一条林荫路,边上画着一个又一个的停车线。
司机把车稳稳当当的停住,对苏翎说道:
“兄弟,到了……往前走不远,就进城了,你步行几步吧,苏翎实在是困得睁不开眼睛,昨天跑了一趟长途,一夜都没睡好……”
苏翎付了钱下车,迈步往前走。
苏翎的眼镜并没有摘下来,所以眼前的一切仍旧是黑白的。
可苏翎却猛地发现,路中间有一个熟悉的背影,那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个子很高,身形消瘦。
陈浩?那不是苏翎的师父么?
苏翎还没来得及发呢,只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引擎的轰鸣,一辆汽车飞驰而过,将眼前的陈浩撞的凌空飞起……
这是苏翎有生以来*来FX市,但万万没有想到,却在这陌生的大街上看到了如此的梦境。
苏翎一下子想起了不久以前,苏翎曾梦见陈浩被车撞死,这也正是导致苏翎的师父陈浩被逼无奈假死躲进白泉山的根本原因。
苏翎被吓得哎呀的叫了一声,赶紧伸手摘下了眼镜。眼前的一切又恢复了原有的色彩,身边的行人投来的异样的目光。
之前那场噩梦是苏翎做的,而苏翎戴着眼镜之后,看到的一定是别人的梦境。那么如此说来,就在苏翎的附近,还有一个人正在做梦,梦到的正是一辆车撞死了陈浩。
苏翎左右的张望,一眼就看见了刚才苏翎乘坐的那辆出租车。
他正停在树荫下的一个车位里,车窗打开着,那司机一只手站在车床的外面,正两面靠在车座上,呼呼的大睡。
难道是他的梦境?
于是苏翎又戴上了眼镜,朝那出租车的方向靠近,当苏翎离他越近的时候,苏翎眼前的梦境变越清晰,于是苏翎可以断定,是这司机正在做这个噩梦。
苏翎来到那辆车的跟前,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那司机猛地醒了过来,还手摸了摸嘴角的哈喇子,使劲的睁开惺忪的睡眼,一脸茫然的看着苏翎问道:
“咋了?办完事儿了?是不是打算坐车回去?来来来,上车……”
苏翎没心思跟他闲扯,便一脸严肃的问他道:
“你认识陈浩吗?”
那司机不知所以,仍旧一脸茫然,但他却点了点头。
“认识啊,苏翎同学,小时候还是同桌呢……咋了?”
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认识的只是同名的称号。因为他看上去充其量也就30来岁,而苏翎的师傅已经50出头。根本不可能是同学。
“你刚才是不是做噩梦了?梦见开车撞死了一个人?”
苏翎索性直接的问到。那司机被吓了一大跳,赶紧打开了车门,来到苏翎的面前,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苏翎:
“你……你咋知道的?”
苏翎没办法跟他解释清楚,索性招呼着他上了车。左右张望了一阵,附近并没有别人。于是苏翎继续问他到: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做这样的梦的?”
那司机被苏翎吓坏了,显然不敢撒谎。
“一晃有两个月了吧,几乎每天晚上都做这个梦,只要苏翎一睡下就做这个梦,而且这段时间苏翎特别的容易困,只要稍微的耽误了一点睡觉,就立马困的不行……”
苏翎点了点头。
“在做这个梦之前,你有没有接触过什么陌生的人?……”
苏翎知道这个司机跟苏翎的师父陈浩必然没有任何的瓜葛,所以即便他做撞死人的噩梦,也不应该出现苏翎师傅的样子,所以这噩梦很有可能是别人灌输给他的。
“苏翎是开出租车的,一天东西南北的乱跑,坐车的都是陌生人呀,男女老少的,大人小孩什么都有……”
“那做这个梦之前,你有没有去过什么偏僻的地方?”
他沉思了一会儿,好像想起了什么,说道:
“苏翎想起来了,苏翎去过白厂门……”
白厂门那地方苏翎当然知道,就顺着朝阳市门前的公路,一直向西南的方向行驶,大约几十里地的路程就到了,而且中间会路过鸿飞酒店。
“这个苏翎记得清清楚楚,白厂门虽然离咱们这近,但实际上不归FX市管,他归北宁市,有一次苏翎跑到那儿去送一个顾客,回来的时候寻思着空车也是闲着,就偷偷的拉了一个客。你知道干苏翎们这行的,是不可以跨区域经营的,送客去可以,但中途拉客回来那就是违章的,因为这个苏翎还被运管处的逮住,罚了1500块钱呢……”
说到被罚款,他一个劲儿的抖手,看来这小子是个财迷,对那次的事情耿耿于怀。
“那你记不记得你往白厂门送的是什么样的客人?”
苏翎赶紧追问到,因为他对苏翎很重要。甚至很有可能,是整件事的根源所在。
他皱着眉头思索了好一阵子,
“哎呀,这个时间实在是太长了,苏翎的印象模糊不清的……”
他摇头晃脑,可苏翎却注意到他的眼神在来回的飘忽,仿佛在偷偷的看着苏翎。苏翎明白他的意思,便翻开口袋,拿出了100块钱塞到他的手里说:
“想起来没有?”
看到通红的票子,他当时笑逐颜开,刚才的恐慌仿佛一扫而光。他用双手展开,嘴里一边叨咕着:
“你看看这是何必呢?,不用这么客气,不用这么客气……”
一边把票子迎着阳光,看了看水印,然后揣进了兜中。
“是一个胖子,特别胖,少说有二百四五十斤,脑袋大脖子粗,还挂着个金链子,一看就挺有钱……苏翎记得特别清楚,他手里还拿了一个什么,什么大哥大?你知道现在能有个传呼机就了不得了,拿个大的大的,都是有钱的老板,苏翎开上一整年的车,都难得遇上一两个……”
他又开启了话唠的模式,苏翎没心思跟他多聊,刚才他给苏翎的信息已经足够了。200多斤的胖子,脖子上挂着金链子,看样子很有钱,又拿着大哥大,苏翎脑海中的第一印象就是前两天刚刚从苏翎这走的秦胖子。
若不是这个出租车司机描述,苏翎是无论如何不会怀疑到他的头上的。毕竟在那场梦境之中,他为了救苏翎和那干尸的魂魄,开着一辆车不顾生死的撞了一辆大货车,救了苏翎们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