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宇顺带着赵净向着皇宫走去的时候,赵常飞奔向赵府方向。
刑部、都察院,大理寺号称‘三法司’,他们并不与吏部,户部等在御街边上,离的有些远。
赵常气喘吁吁,可依旧在入宫的必经之路咬牙疾跑。
他要告诉赵实一些话,事关赵家的存亡!
夏天的太阳很毒,赵常满脸汗水,头发湿透,脚下甚至一步一个脚印。
‘一定,一定要找到主翁!’
赵常抹了把脸上的汗水,眼睛酸涩,哪怕双腿再疼也顾不得。
在那间值房里,在姚菁带着衙役冲进来之前,他家公子告诉了他最后一段话:他们势大,我们只是小人物,想要活下去,只能拿命去搏。我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像上一次那么幸运,如果我们父子出不来,城外的那些家当,你自行变卖,回应天府,隐姓埋名,做个富家翁。
而后,门被破开了,赵常一脸惊恐,心惊胆战。
‘主翁,主翁!’
赵常拼尽力气在跑。
他是一个孤儿,被赵实捡回赵家,担心下人欺辱,还谎称是远房侄子。
这些年,他在赵家,吃的好,穿得暖,而且还跟随公子读书识字,甚至于还参加了一次童试,哪一家的仆从能像他这样?
那是仆从吗?
赵常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突然间,他看到了。
“主翁!”
赵常难以控制速度,直接冲到了赵实面前。
赵实心里暗惊,面上不动,接住了他,呵斥道:“莽莽撞撞,我平日里教你的规矩都忘记了吗?”
身后的两个锦衣卫上前,呵斥道:“什么人?”
赵实道:“这是我家仆从,估计遇到事情了。”
说着,向赵常道:“行了,回府吧。府里的钱两你知道在哪里,自行去取。”
赵常哪里听不出赵实的意思,顾不得其他,从怀里掏出所有银子,塞给两个锦衣卫,道:“那个,我与我家主翁说几句话,烦请两位大哥通融。”
两个锦衣卫愣住了,到他们手里的,足有二三两,相当于他们一年多的年俸!
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道:“说吧,不过不能太久。”
“多谢多谢!”赵常连连道谢,而后拉着赵实向前走了几步。
赵实有些震惊,这还是他府里那个老实孩子吗?什么时候居然学会当众行贿了?
但他也知道,赵常肯定有重要的事跟他说。
赵常嘴唇干燥,艰难的咽了下吐沫,便在赵实耳边嘀嘀咕咕起来。
赵实向来沉稳,少有变色,这会儿却十分精彩,不停变幻表情。
赵常说完,不忘嘱咐道:“公子说,一定不能承认与阉党有关系,态度上不能有一丝犹豫。”
赵实沉色不语。
赵净让赵常带给他的话,着实令他震惊不已。
这些事情,要是在御前揭露,他们父子在大明官场,不是没有立足之地,而是要成为公敌!
什么时候死,怎么死都不会知道!
“搏命吗?”
赵实轻轻点头,道:“是了,要搏,那就搏一搏。”
他们父子已经被逼的无路可走了,也唯有搏命,才能换取那一线生机。
“好了,快走吧。”
两个锦衣卫在不远处喊了一声,向他们走过来。
赵常一见,连忙又道:“公子还说,这一去百死一生,有进无退,主翁万不可作他想,一定要坚持到底。”
赵实看着满头大汗,脸色苍白的赵常,心里欣慰,道:“知道了。早点回去吧。”
赵常哪里不知道,赵实是要他逃命。
赵常还想说,可赵实已经抬脚往前走了。
赵常看着他的背影,眼泪再也止不住,狠狠的擦了一把,双眼通红的道:“我不走,我家在这,哪也不去!”
另一边,高宇顺带着一众人已经入了宫门,走在前往平台的路上。
高宇顺走在最前面,几乎不言语。
身后的一众人,分做两排,同样不说话。
他们都知道,即将面对的是什么情形。
御前奏对,一旦不妥,那就是欺君大罪,必死无疑。
丁启濬在乔允升之后,姿态恭敬。
姚菁紧跟着,有样学样,躬身低头。
最后是陈童,他倒是抬头挺胸,正义凛然。
另一边,是赵净,还带着手铐脚镣。
还有一个带着镣铐,穿着囚服的,离的稍微有些远。
在宫内,还有两个特别的部门,内阁与六科。
不知道多少人在墙边角落,悄悄注视着。
一些声音悄然蔓延,议论纷纷。
平台在建极殿后面,是一个巨大的圆台,万历以前,皇帝都喜欢将臣子叫到这里,单独交谈,以示亲近与信任。
一众人等赵实到了,便绕过建极殿,来到平台。
崇祯已经坐在那等着了。
他俯身在批阅奏本,极其专注,身后除了曹化淳,王承恩外,别无他人。
高宇顺将乔允升,赵净等人停留在原地,小碎步来到崇祯面前,见礼后,上前在他身旁低声说了起来。
崇祯神情漠然,看着不远处一众人,目中闪过一道怒意,道:“这么说,那赵实确实是阉党?”
高宇顺道:“暂且还不确定,皇爷还是听一听他们怎么说。”
崇祯这点耐心还是有的,道:“让他们近前对峙吧。”
高宇顺应了一声,又走到一众人之前,尖锐着嗓子大声道:“赵氏父子,刑部尚书、侍郎、主事、兵科都给事中上前奏对。”
一众人屏气凝神的上前,躬身行礼:“臣等参见陛下!”
崇祯端坐,眼神漠然,道:“谁开始说?”
陈童一步踏出,抬手大声道:“启禀陛下,是臣第一弹劾赵实、赵净父子为阉党。刑部已查实,魏逆党羽山东参政楚青,亲口指证,赵实于天启五年在济南,为魏逆生祠题写诗文,阿谀谄媚。并向魏逆党羽、山东巡抚李精白行贿银一万两。”
崇祯目光骤冷,但没有说话。
高宇顺等了片刻,看向赵实,道:“赵实,你可有话说?”
赵净深吸一口气,压着心里的强烈不安,看着老爹赵实一步踏出。
赵实一脸严正,声音朗朗,沉声道:“陛下,臣在天启五年确实去过济南,但并未参与魏逆生祠任何事。臣并不认识楚青,与李精白素无来往。臣在工部履职十余年,官职从未超过五品,请陛下明鉴。”
崇祯眼帘微动,面作思索。
“陛下,刑部已将人证带来,请陛下允许人证入内详述。”陈童大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