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福忍着饥饿把那些人捱走后,本来想起来去寻找那些人吃剩下的东西填充一下肚子,可是他马上想到这个山洞有个二当家的女人,要是那个女人没随那些人走,在女人面前摸别人吃剩下的东西吃那还是男人吗?那样的事就是饿死也不能干,于是就静静地躺着,听山洞的动静,很久,他确定山洞没别人了,就起来朝方才烤鹿肉的地方爬去。
辛福爬到跟前,便伸手摸了过去,可是他所摸到的,除了热气还没有散尽得木灰外,就是别人啃得一丝肉不剩的干骨头棒子,辛福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就离开烤鹿肉的地方,朝方才那些人坐的地方爬去。终于他欣喜地摸到一根鹿的腿骨,于是就迫不及待地啃了起来,可是他用牙齿咬住的筋头无论咋样努力,那筋头就是不离开骨头,最后还是不得不把那骨头扔掉。
辛福实在再也没有了力气寻找添充肚子的残肉剩筋了,可是他在靠着卧牛石喘粗气的时候,没想到他的手碰到了鹿的头,他急忙把鹿的头捧了起来,在鹿的口腔,眼窝里抠了起来,当他把鹿头该抠的地方全抠完了的时候,还是一无所获,就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把鹿头礽掉。
就在这时从黑暗中传来了一串“咯咯”的清脆的笑声。
辛福先是一愣,然后明白了,是那个二当家的还没有走,她在暗中监视自己,于是就装成若无其是得样子循声望去。虽然他知道了黑暗中的人是二当家的,但是他还是向从黑暗中走来的人问了一句:“你是谁?”
“还用问吗?”黑暗中的人说。
“你咋没有走?”辛福问。
“我为什么要走?这个山洞的主人是我。”二当家的说。
“你为啥躲在黑暗的地方?”辛福问。
“我原因是怕碍你这男人的面子,让你把我给你准备的鹿的后鞧摸到,在你以为没人的情况下吃掉,可是你已经放弃了再寻找的机会,准备靠在卧牛石旁休息了,我就不能不出来了,要不你还得挨饿。”二当家的说着就划了一根火柴把提灯点着,提灯的光虽然很暗,但是在摸糊中也能看到东西。二当家的就把军师给她的那块鹿的后鞧拿了出来,递给辛福。辛福说:“我不吃,我一点也不饿。”
二当家的说:“你不饿,方才你为啥找别人吃剩下的东西吃?”
辛福听了二当家的话,无地自容,为了挽回男人的面子,只能忍着饥饿,不吃二当家的恩赐,于是说:“就是那样,我也不吃你的东西。”
二当家的说:“你不吃我就让它逼着你吃。”说着就向山洞口喊了一声“高比”。
听到喊声的狼,几跃就跃过卧牛石,跃到了二当家的跟前,用蓝色的目光凝视着二当家的,等待二当家的命令。二当家的对辛福说:“你看清了吧,这可不是狗,而是野狼,你也是个猎人,你不知道野狼最愿吃什么吧?何况你的肉还不老。只要我说一句它的尖利的牙齿就会扎进你的肚皮里。然后把你的胸膛扒开。你不会不知道我叫二当家的吧,是土匪,是土匪的二当家的,我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因为我不紧是土匪,还是土匪的二当家的。”
辛福底头想了想,这个二当家的,说的不会不是实话,要是狼把我当食吃了,别说给春燕娘打鹿,就是连回去的机会都没了,再说咋的也得通过这个二当家的把猎枪找回来呀,如果不把猎枪找回来,也对不住那位叫远藤美子的日本姑娘呀,以后碰上那个朝鲜朋友可咋说呀。这样看来我要是死了,不光对不住春燕,也对不住那位叫远藤美子的日本姑娘。为了不能对不住她们,也得活着,也得把二当家的给自己留的鹿肉吃了,尽管在女人面前丢了男人的面子。就说:“我答应吃你的鹿肉可以,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二当家的说:“只要把着鹿肉吃了,我可以答应你的条件。”
辛福说:“你得把猎枪和猎兜子帮我找到,那两样东西对我很重要,我在心里发过誓,我要用生命去保护它们。”
二当家的听了辛福的话,扔给狼一块鹿肉,说,:“高比,到山洞口去吧。”狼听了叼起那块肉,又几跃就跃回了山洞口。”
二当家的目送着狼回去后,又说:“这么说,那支猎枪还有故事,你能说说让我听听吗?”
辛福说:“那支猎枪是当年我爹出劳工时是一个朝鲜朋友送给他的,是那支猎情帮我爹走出原始森林回到家的,爹一回到家一看见那支猎枪就觉得对不住一个叫远藤美子的日本姑娘,因为那支猎枪是远藤美子的男朋友野藤龟一让那位朝鲜朋友转交给他的女朋友远藤美子的。现在那支猎枪又让我给弄丢了,求你帮我把那支猎枪找到,要不我辛家几辈子都得背着心债。”
二当家的说:“看在你很有良心的份上,我可以帮你把那支猎枪找到。我的条件你把鹿肉吃了。”
辛福说:“这么说,那支猎枪就在你的手里,我吃完鹿肉你就把猎枪还给我,咋样?”
辛福说着就吃起了鹿肉,在他把最后一口鹿肉咽下去后说:“二当家的,我按你说的把鹿肉吃了。”
二当家的说:“我还有后决条件。”
辛福说:“说。”
二当家的说:“我也有个猎枪的故事,待我讲完了你再决定让不让我还你的猎枪。”
辛福说:“那你就讲吧。”
二当家的说:“咱们还是回到熊皮铺上再说吧,因为故事很长。”
辛福说了一句“中”就先站起来朝熊皮铺走去,二当家的提着提灯跟在后面。到了熊皮铺上,他们坐下后,二当家的开始讲有关她的猎枪故事。
大兴安岭的南麓连着一片广袤的叫科尔沁的草原的草原,草原的东西各有一条河,东面的一条叫洮儿河,西面的一条叫归流河,两河交汇处有块北翘南顺的风水宝地。那里座落一座叫王爷庙的两万余人口的城镇,之所以叫王爷庙,那里是一位王爷家庙的所在地,日本来到中国成立了“满洲政府”后,王爷庙成了兴安总省省会的所在地,因而成了东蒙的政治,经济,文化,交通的中心。
兴安总省的高官叫博彦满都,日本人为了在精神上把东蒙的蒙古人拉拢到他的麾下,就想在王爷庙城北岗上修座成吉思汗庙,后来日本人觉得出钱给中国蒙古人修祖庙,是向中国的蒙古人底头,尤其是科尔沁草原上的蒙古人。这是长中国蒙古人的志气的事情,于是日本人就取消了修成吉思汗庙的打算。然而中国广大的蒙古人,尤其是科尔沁草原上的蒙古人,在博彦满都的召集下广集资建成了一座成吉思汗庙。落成吉思汗庙的那座山就叫罕山。罕山西,归流河东岸居住着的大多数是以种地为主的汉人,罕山东,越过洮儿河大多数是以种水稻为主的朝鲜族人。罕山东坡有一条从大兴安岭腹地延伸过来,经过罕山直通城里的路,这条路,在进城之前称之为荒草野道,进城之后便称之为罕山路。在这条路的东侧,罕山东南,有两座大门朝西开着南北相对的学校,南面的一座是专收蒙古青年的王爷庙兴安军官学校,北面的一座是专门培养日本青年人的王爷庙兴安特种兵教训学校。王爷庙兴安军官学校被青砖院墙围成院的靠北是一座坐北朝南的三层教学青楼,教学楼的后面是由西向东一字排开的七个独门独户的平房。王爷庙兴安特种兵教训学校也是被青色的砖墙围着,院内的参天大树把一座青砖“工”字房遮掩得阴森而神密。
科尔沁草原上的蒙古民族,为了祭奠成吉汗凝聚民族精神,每到春天草原上的草泛青的时候,草原上的蒙古民族就从四面八方赶着勒勒车,赶着牛羊向王爷庙的罕山脚下云集。在自然中以罕山为中心的形成了不同的区域,在罕山的南侧,成吉思汗庙正门前的平草地上是蒙古人暂时居住的地方。蒙古人在那里支起煮奶茶烀手扒肉的锅,架起居住的毡包,过上祭奠成吉汗的日子。罕山的西侧是汉人的农贸市场,罕山的北侧是连着广阔的草原,那里放牧着从四面八方临时赶来的牛羊,罕山的东侧,那条荒草野道的东面,是以朝鲜簇为主的贩卖大兴安岭和朝鲜族土特产的地方。当然也杂居着汉人的其他做生意的人。
1940年春天,一个朝拜成吉思汗日子的早晨,从王爷庙兴安特种兵教训学校走出一个蒙古族打扮的姑娘,她名义上是按学校的规定,穿着中国民族之一的蒙古的服装去体验蒙古族的生活的习惯,学习蒙古族的语言,实则她是另有一番打算。她走出校门,就沿着从北而南,通往街中心那条罕山路向北走去,到了罕山东就在山货市场逐个摊位无一遗漏的寻找,可是几乎把地摊找遍了也没有找到她要找的东西,就在她不怀希望向北走去到了一个朝鲜族汉子地摊前的时候,看到地摊桦树皮上摆着很多狍子的肾,她问朝鲜族汉子说,你地摊桦树皮上的狍子肾是大兴安岭的吗?是卖得吗?
朝鲜族汉子说,是大兴安岭的,但不是卖的。“蒙古姑娘”说,不是卖的你摆在这作什么?朝鲜族汉子说,等一位野藤龟一让我等的姑娘。“蒙古姑娘”流下两行泪急切地问野藤龟一在那里?朝鲜汉子瞅了“蒙古姑娘”一眼说句“跟我走吧”就收拾起地摊朝坡下的洮儿河的方向走去。“蒙古姑娘”就跟了过去。到了洮儿河西岸的荒草野道上又沿着荒草野道向南走到一处长满树的小山崴子前就拐了进去,站到一株杨柳互相拥抱的树前,朝鲜汉子对“蒙古姑娘”说,你一定是我不抱希望寻找的野藤龟一让我找的那个他的女朋友。“蒙古姑娘”问,你为什么说的那么肯定?朝鲜汉子说,我是从你眼里流下的那两行痛苦而真诚的泪判断出的,再加你买大兴安岭的狍子肾,狍子的肾是野藤龟一和我临别时嘱咐我为他女朋友母亲办的事。“蒙古姑娘”问,野腾龟一在哪里?朝鲜汉子说,我们相识在朝鲜半岛的猎场上,他的职责就是专门为他的长官打野物吃,可是不知为什么,也许是思念他的女朋友心情不好,在那些日子里,有好多天打不到猎物,我只能用我的猎物为他顶任务,谁知道他的那个长官也是个打猎的高手,我为他顶任务的事被他的长官那双猎人的眼睛识破了,他的长官让他去完成一项只去无归的光荣任务后,我就被他的长官征集到他的部队里。我们在猎场上临别时,他拜托我两件事,一是让我把他的一支世上稀有的猎枪转交给他的女朋友远藤美子,二是让我为他的女朋友弄到大兴安岭的狍子肾转交给他的女朋友。朝鲜汉子说到这脸上泛起了愧疚,他说他随他被征入的日本部队到了中国的大兴安岭后,为了他敬重的当中国劳工的狩猎高手逃出原始森林,把猎枪让他带走了。后来朝鲜汉子挑了一对最好的狍子肾给了“蒙古姑娘”。
二当家的说到这凝视着辛福说:“那个蒙古姑娘就是远藤美子,远藤美子就是我。”
辛福听了二当家的话也凝视着二当家的说:“远藤美子不应该是你呀,咋应该是你这个二当家的呢。”
辛福说完,远藤美子问:“你是不是说我这个二当家的不应该是那个蒙古姑娘?更不应该是远藤美子?可是事实就是这样,这也许就是天意。”
辛福想她所说的跟爹说的一样,要不她咋能知道这些?辛福确认了眼前的二当家的就是爹想的有朝一日找到的那个远藤美子,本不应该再跟她要枪,可是不要枪咋能把洞口那条狼打死?不把狼打死咋能走出山洞给春燕娘打鹿?不打鹿咋给春燕娘治病?就在辛福想着的时候远藤美子问:“那支猎枪你还要不要了?”
辛福想了想,说:“猎枪是你的,我必须还给你,这也是我爹这些年的愿望,不过你得把我送出这山洞,让我回家。”
远腾美子说:“我要是放你走,在黑风天我就不把你弄到这里了,本来你在那里你的家人也会去救你的。既然还猎枪是你爹这些年的愿望,找到能获得这支世上稀有猎枪的人也是我这些年的愿望,因为我和野藤龟一有共同的爱好而相爱的,现在在我的眼里你就是回到我身边的野藤龟一。我原来什么也不信,认为只要自己努力什么都能可以做到,我现在不这么认为了,我认为在王爷庙的东南山岗堵住了我的回家的路,是上天安排,一场黑风让我找到了那支猎枪,见到了你,也是上天的安排,尽管我的哥哥远藤太郎在大车店他认了他认的路,可我认为那路不会走多远的。以后我要走我和你过日子的路。”
辛福说:“你在说啥?我不懂。”
远藤美子说:“以后你会懂的。睡觉吧。”
辛福苦恼而茫然地自言自语一句“还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