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什么的,乏善可陈,材料是好材料,用的油盐都十足。可是这菜不是现做的,全是之前做好了煨在炉子上保温着罢了。
要是热的也就算了,起码热菜吃着也没那么难下口。可这菜从炉子上端下来,再由太监用食盒一件一件送到九州清晏,就算天热那也差不多凉了,偏生还要等嘉庆来了才能动筷。
油腻的食物凉透以后,会是一个什么难以下口的状态大家应该都有体会。还好桌上还有火锅,肉片烫着就算老了需要多嚼几下问题也不大,洪景来也已经对所谓的御膳赐宴彻底死心,能吃饱也就满足了。
偏偏还吃不饱!
嘉庆吃了口鸭子,恩,觉得不错,赏给你了!
洪景来立刻放下碗筷,擦嘴净手,从长桌后跑出来跪地磕头行礼谢恩。刚吃那口肉差不多也就折腾完了,坐下吃口鸭子吧。嘉庆又觉得的面前这盘羊肉不错,分赏诸大臣尝尝。好嘛,所有木头人突然就活了,屁颠屁颠儿跑出来叩头谢恩。
饭没吃几口,洪景来感觉自己已经后背洇湿,全是磕头磕出来的汗。这下更没什么食欲了,连火锅都不想吃了。
酒还不敢多喝,因为不敢在嘉庆面前说要去上厕所小便。这哪里是吃饭啊,简直就是坐那儿活受罪。
很难想象那些一把年纪的王爷大臣们这是怎么混过来的,一个个谢恩出来的时候风轻云淡,好像还挺闲适的样子。
还好嘉庆不是真的不近人情的昏悖之主,虽然比不上他爹他爷爷两个,但好赖知道这大热天的一堆人陪他在这招待使臣,需要赏冰镇甜瓜、果酒和冰。赐宴这下才算是结束,那个甜瓜洪景来没忍住到是多吃了几片,比其他什么东西都好下口。
虽说是下午两点吃的饭,但这既不算早饭也不算午饭,搁嘉庆这儿算是晚饭。吃完以后照例把他桌上的剩菜继续赏人。譬如洪景来就赏了一盘只动了一筷子的什么福寿万全攒丝锅烧鸡,没办法,天子之赐,物轻恩厚,洪景来只能自己亲手捧着一锅鸡,一路在太监的引路下往外走。
原本按照道理是要举过头顶的,但是毕竟让同样受赏的那些七老八十的大臣捧着一盘鸡或者一锅火锅有点不近人情,所以现下礼制也大致松懈些,捧着就得了。
好容易到了园门外廊间,侯在外面的那些扈从之类的杂役也已经得了赏菜吃的十分满足,他们吃饭没那么大的规矩,加上有酒有肉,管他凉不凉的,快活就得了。
洪景来赶忙把御赐锅烧鸡递给韩五石,可把手酸死了,一路走过来起码二十多分钟,吃嘉庆一口热汤饭太难了。
“阁郎阁郎,圣上的宴席是不是更加丰盛?”韩五石接过一大锅鸡,嗅了嗅鼻子,满脸的羡慕。
“怎么着?想尝尝?”洪景来甩了甩手,放松一下。
“唔……总是没见过嘛。”
“这是圣天子赏的,回去热一下大家分着吃吧。”洪景来小声的和他说了一句。按理这玩意儿要回家焚香祷告,先供祖先,祖先供完之后,再含泪品尝的。
不过现在在燕京,洪景来也不可能带着死鬼便宜老爹的牌位出使。至于老母亲洪氏,总不能把鸡再挂起来风干了送回家吃吧。
那不扯淡嘛!
还是先连忙从韩五石那里取过钱袋,带见的官员和小太监都要打点一番。重要的是洪景来得了嘉庆这锅鸡,吃完以后要充满感激之情的写谢恩片子的。
别看写其他的奏折洪景来还挺有主意,可是谢嘉庆赏鸡这种奏折还真没经验。只能一边递银票,一边和宫门外廊处守着的诸多行走求教。
总要教我一下怎么谢鸡呀!
难不成写人在带清,刚下太平车,谢鸡?
拿了银子的几个行走倒也好说话,满天下向嘉庆上谢恩片子的太多了,根本轮不上密折专奏,或者走军机处的路子,尽是从通政司慢慢递上去的。班房里有不少抄件,按理是有专人管理存档,并收入方略馆的。
但是嘉庆朝是一个极其魔幻的朝代,连兵部的大印丢失超过一年都可以完全当没事一样混着糊弄过去。更不要说几份完全公开的谢恩片子,随便抄!
洪景来朝他们行了个礼,人家把笔墨都给递了过来。随意的捡了几份他们认为谢恩马屁不错的好件给洪景来抄,到底还是银子管用。
一份是山东巡抚惠龄的谢赏扳指片子,一份是四川总督额勒登保谢赏马鞍片子,还有一份是太子太保德楞泰谢赐御制诗片子。
嘉庆也忒抠门了啊,这三位封疆大吏居然就赏个扳指,赏个马鞍,德楞泰最惨,赏了一首不知道谁代笔的御制诗。难怪就算一贯在属国面前装大款的带清,这次赏洪景来也就是对大荷包。
正在抄着,一骑飞马跑来。看样子传的是急报,不过这年头的所谓六百里加急已经远不如清初那会子是真的加急了,从马上下来的那马弁气息都顺畅平缓的很。
送到这里来肯定不是什么军机大事,全都是可以在台面上直说的东西。洪景来伏案疾书,也没分神,直到一个奏事官接了折子急忙往里递才知道好像确实有什么大事。
“劳驾,刚刚是?”洪景来也抄完了,索性放下笔,把片子折好收起来。
“寻升领侍卫内大臣的额大人刚刚病殁在回京路上了!”那个行走到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额大人?”
“就是刚刚那位谢恩折上的四川总督额勒登保大人。”指了指洪景来面前那份片子,抬头可不就是奴才额勒登保。
这人也太悲剧了吧,领侍卫内大臣是什么样子的要职不必多说,好不容易做上了这样的大官,居然在上任前病死在路上。真就是没这个命啊!古代的交通条件下,连总督这样的大员都会有不虞之处。
“现在成都将军任上的常大人怕不是要署理四川总督咯!”另一人随意接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