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内主计头一听自己叔父的话,愣了个神,“小平太,这是我叔父出云守持义大人。”
小平太看人家老大人叫山内持义就知道当年肯定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持这个字可大有出处,指不定就是先代公方足利义持七拐八拐送给了谁,谁又转给了这个老大爷。想想那都是多少代以前的公方了,果然人到七十古来稀。
“拜见出云守大人。”不管人家咋样,毕竟身份摆在那里,地位估计算是山内家臣里最高的了,要不是年纪实在太大,也许御一门的笔头还是这位呢。
老头倒也不避让,结结实实的等着小平太单膝跪地,恭恭敬敬地行完了礼才开口让小平太起来。
“弹正我问你,你乡贯何籍?”老头没有说什么今年麦子收成很好,今天天气真晴朗之类的废话,上来就问小平太的籍贯。
小平太脱口就要说出来,可是这么多年混在武士圈子里,只是略一思量就惊觉到一股不一样的气息。就和问别人出身一样,你是源氏?平氏?藤原氏?是河内源氏还是桓武平氏?是劝修寺流还是闲院流?
这里面都充满了严肃的武家等级歧视,以及排他性。而问乡贯当然更直白,同样苗字武田,有安芸武田、若狭武田、甲斐武田和存在感不高的总州武田。若狭武田和幕府亲近,政治地位高。甲斐武田出身名门,社会威望大。
到了小平太这儿,山内家现在除了信浓本领之外,还全据远江一国,又有骏河志太郡、武藏多摩郡。领地庞大,武士的出身也就四处混杂。很多关东和海道的武士充斥其间,渐渐的就显露出与山内本领武士之间的冲突。
而这位山内出云守持义明显对于那些外地出身的武士有排斥,恰好小平太又是里面俸禄很高的。年俸三百五十贯,知行一千三百贯文,属于出头比较快的那一类人。
这个时候如果排外的人,就不会管你以前有没有立下什么大功劳,只问你是不是本乡本土的了。乡党才是最重要的,古今中外,莫不如是。
“信州内田郡山内乡连川河边村,累代军役众。”小平太不疾不徐的把自己的老家说了出来。
老头一听,既是内田,又是山内,立刻眉舒颜展。脸上平平淡淡的神色就变出了几分欣赏,这下子是个人都看出来了,老头就是排外,只喜欢本地人,不喜欢外乡人。
“弹正就是这山内乡人啊,你们家登录军役众几代了?你父亲是谁啊?”山内持义态度语气都变了,像是拉家常一样。
小平太知道表演的时候到了,心一狠,稍一用力咬了咬舌尖。一瞬间,剧烈的痛传递到了大脑,眼泪完全不受控制的就滚落了下来。
“父亲十余年前于上原合战时战死疆场了,至今尚未寻见遗迹。”小平太哀声说出了原主的便宜爸爸当年从军去援助诹访赖重抵抗武田氏的进攻,结果二千余大军被武田氏打得落花流水,战死军役众六百人,山内家惨败的故事。
老头一听,似乎心有所感,也心有戚戚。“没想到弹正的父亲忠悃于山内,殁于王事。我不该提起你的伤心事。”
这个态度转的就快了,一开始还有些质问小平太的样子。后来听到小平太是山内本地人立刻就态度和缓不少,等到知道小平太家三代军役众,父亲为国战死,尸骨不存的惨烈之后,完全就把小平太当自己人来看了。
毕竟小平太出身没问题,三代人对他们山内家又忠心耿耿,努力奉公。山内持义只是固有的偏见,不喜欢外乡人来分享山内家的权力。但是山内本领的自己人他又天生的关爱。
小平太一看老头这么简单就摆平了,收住眼泪。口称多谢老大人的关心,表示对山内持义的感谢。
可是老头子似乎在确认小平太是自己人之后,又想到小平太屡立功勋,很是喜欢这个年轻人。
“弹正可有婚配啊?家中可曾订立过婚约啊?”于是喜闻乐见的关心年轻人的戏码立刻上演。
这画面转的太快,小平太一时没法接受啊。又不过年又不过节的,怎么突然就开始问有没有对象这种事?
我信你个鬼哦!糟老头子坏的很!
“家中尚未有人执帚,至于婚约......”小平太没结婚没什么好隐瞒的,这种事也瞒不住,明摆着就是一个光棍。可是细川春宫和直江景纲两个大佬家里都有女儿,虽然都还小,可是两个大佬似乎都有点意思要和小平太结亲。只是还没把事情摆到明面上来,也就还没公开。
“武家男子绵延子嗣也是一件要务,你一千多贯的知行总要有人后继。可有谁家属意的女子,老夫我这点面子还是有的,我帮你去提。”老头一听小平太没老婆,那浑身上下都年轻了三岁,张口就是要帮小平太保媒。
山内主计头看自己叔叔这么八卦,立马拉拉老头,“等等,主计你有个女儿是吧?年纪倒是正好,有意乎?”
这下子山内主计头也尴尬了,“小女已经许了细川采女了。”
原来细川采女正通政那个肌肉男的老婆是你的女儿啊,下注可真早啊。小平太又听到了一个八卦,内心记下。
“许了人了?春宫家的那个小子?倒是个良配,不辱没山内的家门。”老头看自己大侄子的女儿早有着落,品评一番,表示满意。
小平太可不想再由着老头拉郎配了,“戎马倥偬,尚无心儿女私情。”
理由很伟光正,世界尚未大同,无心儿女私情。
老头却不停,“你大兄家里还有个女儿是吧?”山内义治还有个女儿,这事小平太也知道。
山内主计头哪里想到山内持义突然想到山内义治的小女儿,急忙用手拢住嘴,凑到老头的耳边,叽里咕噜的说了一段。
老头听了喃喃自语:“原来是看中了春宫大夫家的女儿啊。”
什么鬼!我们中原来出了一个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