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寒的背影慢慢消失在云子的眼前,只留下一行寂寥的脚印。
云子慢慢收敛内心的情感,抬眼望向远处恢宏的建筑。暮色苍茫中,雪虐风饕。曾经的皇城气势磅礴,宏伟壮丽的建筑群若隐若现,碧瓦朱檐掩在落雪之下。
云子慢慢抬起嘴角,露出志在必得的微笑。这座文化古城,历史名都,伟大而神秘。这样的男人,俊逸非凡,才华横溢,有秘密有故事。彻底征服他们,让他们臣服于帝国,臣服于武田家族,高高在上的那种感觉,才是军人享受胜利快乐的极致。
他们只能属于帝国,只能属于武田家的云子。
云子转身,一身戎装,笔挺干练,踩着斗志昂扬的步伐回到了武田太郎的办公室。
“哥哥。”
云子眼底星空般的璀璨怎能逃过武田太郎的毒眼?
武田太郎狭长的眼睛紧盯着云子,冷冷开口:“耿轻寒一定是放下身段请求你的帮助?”
云子马上警惕的收敛自己的情绪,恭敬的回答:“是的,哥哥。他希望我利用特高课的优势,尽快找到耿石头。由此可见,耿轻寒很重视耿石头。”
“所以你看到了,耿石头不能死。”
“是的,哥哥,耿石头对于耿轻寒来说绝对是很重要的存在。我在想,为什么?难道只因为一个低贱的女奴?不,这绝不可能。耿石头在我们手里,耿轻寒非常紧张,唯一的可能就是耿石头知道的太多,耿轻寒是个有秘密中国人。”
当云子说道低贱的女奴时,武田太郎身后的山下低垂着眼眸,木纳的脸上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表情。
武田太郎满意的点点头,面上露出赞赏。
“是的,现在,就让我们来猜猜耿轻寒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得到的消息是耿轻寒大肆捞取钱财,名目繁多,手段多样,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捞钱的机会。我甚至很难把如此贪财的耿轻寒,与当年那个踌躇满志的耿轻寒看做同一个人。一个人,他的变化为何如此之大?”
武田太郎嘴角露出不屑一顾的淡笑。
“贪婪、懦弱、无能、愚蠢,是大多数中国人的特点,耿轻寒也许是他们中特别的一个,但他血液流淌的那些东西深入骨髓,他只不过是比大多数中国人聪明一点。”
武田太郎犀利的眼神盯着云子,眼眸中含着警告。
云子恭敬的垂头行礼:“哥哥,不管耿轻寒他有什么秘密,我都会把它挖出来,他只能毫无条件的为帝国服务,效忠于天皇陛下。”
两人的谈话听在一郎耳朵里,深谙中国文化的一郎露出反对的神色。
一郎犹豫着开口:“耿轻寒心思缜密,性格坚毅,不能用对付一般中国人的办法对付他。”
一郎的话云子其实是有些赞同的,一郎在北平生活了近二十年,云子也接受过系统的训练。两人对中国,对中国人的了解都比武田太郎更透彻。
但骄傲如武田太郎,自信如武田太郎,独断如武田太郎,怎么可能听的进去?
一郎和云子足够了解武田太郎,明白不能多言。
云子看一眼表,微微一笑:“听说午夜的十二点,是中国人迎接新年的关键时刻,我想在这样重要的时刻,送给耿府一个惊喜,他们一定会高兴的。”
三人都露出笑容。
1938年的春节注定是不平凡的。
轻寒亦不知道未来,前路漫漫,夜色深沉,大雪纷扬,北风呼啸。轻寒一路慢行,心思百转千回,终是走到了耿府大门前。
“轻寒哥哥。”
轻寒抬眼望去,雅子站在小门前,手中挑着一盏避风灯,肩头落满了积雪。朦胧间,一脸的担忧焦急。
轻寒的眉头无端的跳了一下,向前急跨两步,伸手接过避风灯,嗔怪道:“怎么落了雪?”
走近才看见大管家福伯就站在雅子身后,手里撑着一把大黑伞。
轻寒沉了脸。
“大奶奶身子弱,这要是着了凉,我跟你没完。”
福伯心里撇撇嘴,心道:也得人乐意不是,人家就为了让您瞧见这一幕,我可不是那没眼力劲的。
心里嘀咕着,手上却利索的立马上前把伞撑在大奶奶头上。
嘴也没闲着:“都怪老奴,手脚不利索,紧着慢着这不就让大奶奶落了雪,我这就让玉兰去熬姜汤。”
福伯接过轻寒手中的避风灯,前头引路。
轻寒替雅子抚去肩头的落雪,顺手揽住雅子,一手撑着伞。
“今朝有幸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前头的福伯脚下一个踉跄,我滴个娘呦,大少爷这是打算干啥?
雅子抬起水眸,虽然不是完全明白,但也知道个大概。
轻寒如晨钟暮鼓般深沉黯哑的嗓音,幽幽响在耳边。
“这样的你我,像不像几十年后老去的我们?”
雅子抬头看着落了雪的轻寒,明白了。
雅子瞬间湿了双眼。如果今生能和所爱之人一起慢慢老去,让时间见证相爱的岁月,即便这一刻,便是一生,也愿意。
雅子强压住心头的狂跳,此时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轻寒哥哥可以,自己却不行。
“找到石头了吗?”
夜色里,轻寒深若寒潭的双目冰冷狠厉,揽着雅子的手犹如这冬夜,隔着厚厚的衣服,雅子都能感觉到冰冷僵硬。但轻寒的声音却依旧低沉诱人。
“雅子,你知道真相对吗?”
雅子摇摇头:“我也是才想到的,应该是姐姐。姐姐想完全掌控您,石头是最好的人选。”
“是啊,是我大意了。”
“石头不会有事,哥哥不会让石头出事,只有石头活着,您才有弱点,才会更好的为他们所用。”
轻寒沉默不语,两人慢慢往前厅走去,远远的就听见了争吵声。
“呦呵,咱府里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大过年的,大哥连个人影儿都不见,这是不待见谁呢?行,大哥是干大事的,忙,谁叫皇军离不开大哥呢。可这府里头的管家呢?难道也入了皇军的眼,忙大事去了?”
不散不阴不阳的声音清晰的传出来。
“三弟说的这是什么混话?石头打昨儿就没见人,大哥去找找怎么了?”
“不过一奴才,兴师动众的,怎么着,咱耿府离了一奴才,年都不过了?”
福伯脚步一顿,胖脸在斑驳的夜色下变得狰狞可怕。
轻寒揽着雅子的手臂紧了一下,牙关紧咬,脚步不变,不急不缓的搂紧雅子,越过大管家福伯进了大厅。
厅里瞬间静了,各人各色。
耿二垂头立在老爷身后,看不清神色。翠儿脸色焦急苍白,眼里含泪小心翼翼的站在太太身后。
轻寒和雅子进来,两人眼巴巴的瞧着轻寒,虽然心焦,却依旧守着规矩,一声不吭。
唯有立在餐桌旁的不散,才刚儿还阴阳怪气,这会儿脸上立马堆起惊喜的笑。
“大哥大嫂回来了,赶紧的,起菜吧,这点儿正好。”
这下,连卖力的装病的老爷都差点露底,端起茶碗掩饰般低头喝茶。
西风忧心忡忡开口问:“大哥,找到石头了吗?”
除了不散一脸事不关己、满不在乎外,其余的目光瞬间集中在轻寒两口子身上。
“还没有,不过很快就会有消息。”
轻寒眼角瞥见耿二两口子由惊喜瞬间晦涩的变化,心中一痛。淡淡的目光掠过二人,松开雅子,上前两步,恭敬的给父亲行礼。
“父亲,让父亲、母亲等着儿子,是儿子不孝。”
老爷一伸手,耿二立马扶着老爷起身。
老爷慢悠悠走到餐桌的主位上落座,示意才进门的大管家。
福伯会意,立马扬声吆喝:“起菜。”
翠儿扶着太太坐在老爷身旁,其他人这才落座。
一道道美味佳肴陆续上桌,老爷示意开始。由大管家福伯依着老爷的意思说了祝福的开场白,年夜饭正式开始。
这顿饭没了往年的愉悦轻松,美味佳肴,烈酒甜品也没让气氛快乐。
不散倒是几次故作轻松想调节气氛,无奈无人配合。
这顿饭依旧跟往常一样,一直要吃到午夜。外面响起了新年的鞭炮声,尽管比往年的稀疏了许多,但多少带来些许新春的喜意。
餐桌上依旧沉默的众人,没有因为新春的鞭炮声而轻松起来,电话这时却不合时宜的响起。
轻寒心里一松,雅子也暗暗松了口气。
大管家福伯接了电话,不过两句话就挂断了。
挂断电话的福伯一脸喜色,急促的小跑过来。
“老爷,大少爷,是云子小姐,让咱去接石头。”
西风腾的一下起身:“我这就去。”
老爷没应西风,转头瞧着轻寒。
轻寒优雅的放下筷子,用洁白的帕子慢条斯理的擦过嘴角和双手。起身淡淡的的说:“我去吧。”
雅子急忙起身:“我陪您去。”
轻寒轻按雅子坐下:“不用,陪家人吃年夜饭吧,我很快就回来。”
老爷转头示意耿二一起去。
大管家福伯立马走过去代替耿二伺候老爷。
轻寒摇摇头:“福伯,走吧。”
福伯稍一愣神,马上明白过来,笑呵呵说道:“得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