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手中张汝舟刚刚写完的,墨迹尚未干涸的休书,秦天德开心的笑了:“张大人,这是你一辈子做的最英明的一件事,你这个老流氓。”
“多谢秦大人夸奖,嗯?你刚才说什么?”张汝舟这才反应过来。
“本官说你是个老流氓!”秦天德的笑容中露出了鄙夷之色,“你当初以为原告家中有着大量的古董书画,所以花言巧语,假情假意骗取原告芳心,使得其改嫁与你。
等到婚后,你发现原告其实已经是一贫如洗,感觉自己上当,对其辱骂有加,甚至拳脚相加,以至于原告不堪忍受,这才将你告上公堂,你还敢说你不是一个老流氓?”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张汝舟瞪大了眼睛看向秦天德,片刻后又转向李清照,只以为这些事情都是李清照私下告诉秦天德的。
李清照始终盯着秦天德,在秦天德诱使张汝舟写下休书的时候她就有一种直觉,感觉事情并非像表面上那样。
此刻听到秦天德将自己改嫁张汝舟之后的事情一一道来,不由得傻了眼,这些都是藏在她心中难以启齿的话语,秦天德是怎么知晓的?
这二人脸上的反应都落在了周必大眼中,周必大的脸上露出了崇拜之色,转头看向秦天德,目光中全是炽热——秦大人果真不是凡人啊,看样子那些金钩必定都死在大人手中了!
秦天德原本正一句一句的揭露着张汝舟的丑事,忽然感觉左脸颊有些发烫,下意识向左瞟了一眼,就看见了周必大那让他心惊的眼神——自从施法停雨之后,周必大一旦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想要求自己都会用这种眼神。
“咳咳!”秦天德轻咳两声,强行忘掉周必大的眼神,伸手抓起了桌案上的卷宗,“本官淮阴知县秦天德,受楚州陈知府之托,特地审理李清照状告张汝舟妄增举数的欺君之罪,如今正是受理,升堂!”
“威~武~”两旁衙役有些纳闷,难道说刚才就没有升堂么?不过职业习惯还是让他们立刻吼了起来。
张汝舟已经发觉事情不对劲的地方了,秦天德刚才跟自己有说有笑,似乎就是为了让自己写下一纸休书,他到底想干什么?
没等张汝舟想明白,大堂之上的秦天德已经开始发飙了:“大胆张汝舟,身为被告,罪证确凿,居然还敢坐在堂下公然藐视本官,是可忍孰不可忍,来呀,先打他三十大板,惩戒他不敬之罪!”
是你让我坐的,椅子也是你派人给我搬来的!
听着秦天德指鹿为马的栽赃陷害,张汝舟差点没从椅子上跳起来。正要开口,却被两旁赶来的衙役从椅子上脱了下来,按在地上,高举手中的杀威棍,朝着他的臀部重重的打了下去。
张汝舟也算是一介书生,身子娇贵,哪里受过此等折磨,顿时哇哇大叫起来。秦天德将头转向李清照,淡淡的说道:“原告身为女流,又上了年纪,跪了多时想必已经承受不了,来人啊,将椅子让她坐下!”
李清照没有推辞,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施施然坐在了衙役挪过来的椅子上,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秦天德。
她本就聪慧过人,又几经磨难,如今年近六十,早就见惯了世间人生百态,到了此刻,哪能看不出秦天德的本意呢?
“周主簿,如今原告已经被被告休出家门,她状告被告,如果被告定罪,她可还会受到牵连?”秦天德笑眯眯的看着周必大。
大人果然是为了保护李清照免遭牢狱之苦!周必大心情愉悦,大声回答道:“依大宋律,不会!”
“那你说,此案应当如何判决?”
“依大宋律,张汝舟妄增举数,罪犯欺君,理应处斩;但念其年纪老迈,为彰显官家恩典,发配三千里即可。”
张汝舟已经看明白了,秦天德是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的,所以决定同归于尽。胡铨他是知道的,也知道胡铨应当是被发配楚州编管,可是如今却出现在淮阴,更是当上了秦天德的师爷,这里面一定有文章!
即便没有文章,他也能以此告发秦天德,连楚州知府都跑不了!
“秦达小儿,你是想杀人灭口啊!你等着,老夫一定把胡,啊!”
“胡你妈个头!”秦天德彻底急了。翻脸之后他的语速极快,包括上来就让衙役重大张汝舟三十大板,为的就是不让张汝舟有机会说出胡铨的名字。
眼下看到张汝舟居然忍着剧痛,想要说出胡铨的名字,他怎能心中不急?当下将手旁的惊堂木用力掷出,正好砸在张汝舟的脸上,使得其惨叫了一声。
接着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桌案之后蹿出,抬起大脚丫子,狠狠一脚就踹在了张汝舟的脸上:“居然该直呼本官名讳,还敢辱骂本官,来人,给本官打丫的嘴,若是再让他说出半个字来,本官要了你们吃饭的家伙!”
话音刚落,两旁又分出几个衙役,抓住张汝舟的头发,将其脸部抬起,向其嘴中塞入早已准备好的核桃,其中一人抡起半尺多长寸许宽的专门用来掌嘴的刑具,狠狠地朝着张汝舟嘴上打去。
李清照有些不忍,才待说话,堂帐后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朱淑真的声音传了出来:“官人,你不是答应过妾身么!难道说你想害死清照姐姐么!”
妈的,该死的陆游,居然学会给朱淑真告状了!
看到陆游跟在朱淑真身后从堂帐后走出,秦天德立刻想明白刚才陆游跑入后堂干什么去了。
朱淑真冲入大堂,原本正想质问秦天德,却发现她所关心的李清照安然无恙的坐在堂下的椅子上,而那个无情无义的张汝舟却趴在堂下受着酷刑。
“官人,这……”
秦天德故意装出一副失望的样子,看也不看朱淑真,无力的说道:“真儿,你居然不信任我。”
“官人,妾身不是……”朱淑真有口难言,又转向陆游,“陆务观,我家官人待你恩遇有加,你不思报恩,反倒污蔑我家官人,更是从中挑拨,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陆游看清了大堂上的情景也傻了眼,他记得自己离开的时候情形不是这样的,怎么一个来回后,局面就发生了天大的逆转呢?
“夫人,我,不是,没有,子充,你倒是说句话啊!”
“还有什么可说的,你又误会大人了!”周必大将陆游拉到一旁,小声的将陆游走后所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的告诉了陆游。
“官人,妾身错了,你就不要在生气了。”朱淑真顾不上生陆游的气了,来到秦天德身旁,轻轻的摇晃着秦天德的肩膀。
堂下的衙役们该忙的依旧忙着,闲着无事的也将头转向一旁。秦天德没个官样是众所周知的,他的妻子随意出入大堂,夫妻之间公然在大堂上说一些不合时宜的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但是秦天德后台够硬,脸皮够厚,手段够狠,城府够深,心思够细,这让他们这些拿钱当差的小人物又能说什么,又敢说什么?
他们不敢说,李清照这种历经沧桑有见过不少世面的上了年岁的女人却敢说:“大人,你就不要再责怪淑真了,你装了这么久,淑真有所误解也很正常的啊!”
嘶,这又是一个不省心的家伙!
秦天德瞥了眼似笑非笑看着自己的李清照,又看到张汝舟已经昏死过去,于是挽起朱淑真的手,走向后堂,同时将陆周二人以及李清照均喊了进去。
来到后堂,众人坐下后,朱淑真特意给李清照倒了一杯茶水,坐在了李清照身边:“官人,你绝不能放过那个欺骗清照姐姐的骗子!”
不用你说,就冲他认识胡铨,我就不能放过他!
秦天德点了点头,转向陆周二人:“张汝舟欺君之罪确凿,死罪不能免,就明日午时吧,砍了算了,陆游,此事由你负责,不得有所纰漏!”
“大人,张汝舟其实罪不至死啊!”周必大有些疑惑的问道。
秦天德不看周必大,只是盯着陆游:“务观,有问题么?”
陆游看了眼周必大,思考了片刻,最终一点头,说道:“没问题。”
“那你下去吧!”
陆游起身返回大堂,毕竟案子还没有宣判,大堂上的衙役也都没有退下,他需要出去定案收监还有退堂。
“大人,下官还有事要办,先告辞了。”看到陆游离开,周必大也起身告辞,他打算去找胡铨,弄清楚胡铨到底是什么人。
“真儿,带上你的这位姐姐,跟为夫回上房,为夫有事情要她帮忙。”
秦天德走在前面,身后是挽着李清照手臂不停叽叽喳喳的朱淑真,一行三人回到了上房。
来到书房的时候,秦天德将李清照请入书房,又费劲唇舌才将朱淑真劝回房间,再找来秦三牛二娃守在书房门口,自己也走进了书房。
哪知道他还没有坐定,正在关闭书房大门的秦三看到了书房里的李清照,见鬼一般的看了他一眼,诧异的喊道:“少爷,她都五十多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