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雷如今虚岁才十七,还带着些少年的心气,并且自幼就对大哥岳云少年随父从军的经历大为艳羡。
如今有机会当官,而且这里地处宋金交界,而金国又屡屡犯边,将来自然少不了交战的机会。
他已经在心中盘算过了,县丞、主簿已经变成了陆游和周必大,那么给他剩下的就一个县尉了。当了县尉,自己的权利就能大许多,不用总被秦天德制约,至少有机会去痛打扰境的金狗!
他是兴冲冲的冲出来,以为秦天德会问他敢不敢暂代县尉之职,可是秦天德却当头给他泼了一盆凉水:“哦,叫顺嘴了,现在还没你什么事儿,你先退回堂帐之内吧。”
“狗官你竟敢戏弄我!”岳雷的脸色立时大变,双拳紧握,怒视着秦天德。
没错,就是秦天德故意捉弄岳雷,如果有可能的话,他连陆游都想捉弄。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两个家伙居然一口一个“狗官”,而且叫的这么顺口。要是放在私下里,秦天德也就忍了,可是现在淮阴县众多士绅都在堂外,以后叫他如何服众?
可是这三个人是他必须用的,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要想治理好淮阴县,要想实现他的计划,这三人就是他的一个保障!
“咳!”秦天德轻咳一声,看着愤怒的岳雷,有些后悔了。
岳银瓶不在,没人能够约束住岳雷,万一岳雷控制不住对自己出手,那就太丢人了。即便岳雷能够忍住,但一口一个“狗官”叫着,也让他不舒服。再说了,万一岳雷出手,秦武等人借这机会杀掉了岳雷,那可如何是好?
“那个,本官交给你一个重任,一会会有贼人公然造反,带兵攻打县衙,只要你能够擒下为首之人,本官就命你暂代县尉一职!”
岳雷听了这句话,脸上才算好看一些,冷哼了一声,退到了陆游和周必大身边。
这下子众乡绅算是看明白了,秦天德此举未必是跟吕信有多大的过节,只不过是为了提拔自己人而已,不过他说的有人造反攻打县衙是怎么回事儿?
他们不明白,可是吕信明白啊!秦天德口中的要带兵攻打县衙的贼人指的就是他的小舅子邓洪昌!刚才他看到秦天德翻脸,担心出事,就示意自己小舅子将手下的弓兵带来。
说到这里就不能提一提南宋初期的兵制。
自从南宋与金国签订停战协议之后,南宋的正规军体制逐渐稳定,军名也改为御前诸军。在长江沿岸和川陕交界,总共布下了了十支大军。
除四川外,沿江的御前诸军并不屯驻宋金交界的前沿,也就是说一旦战事再起,金国铁骑可以轻易度过淮河,踏入大宋的境内。
之所以这么做是由于赵构和秦桧降金偏安的政策,为了向金国展示宋朝没有北伐之心。
也正因为如此,淮河南岸诸县才会经常受到金兵的骚扰。
扯远了,接着说淮阴的事儿。
由于没有驻军,而淮阴又不属于土军屯驻所,所以城中兵力只有县尉手下的一干弓兵。
这是南宋的规矩,每个县城根据人口多少来配置维持治安的弓兵,多则几十人,少则十几人。由于宋金刚刚签订的《绍兴和议》,将淮河南岸的土地划给金国,导致淮阴县面积大幅缩水,人口也大为减少,所以弓兵也只剩下十几个人了。
吕信刚刚示意邓洪昌去将这十几个弓兵全部带来,只是打算壮壮声势,可是听了秦天德的那番话,再想到邓洪昌的鲁莽性子,顿时大汗淋漓。
他正想要开口说话,哪知道秦天德抢先一步:“先把这三个犯人捆起来,堵住嘴,然后押在一旁。诸位乡绅父老,最好还是将大门让开,免得一会刀剑不长眼,伤及无辜。
不许走!谁让你们走的?都给本官站住!你们要相信本官,只要你们闪在一边,本官保你们平安无事!”
秦二已经去后堂吩咐人沏了一壶茶水,端到了方案之上。秦天德说了这么半天也是口渴难耐,坐在大堂之上,慢慢品着香茗,心中抱怨邓洪昌来的太慢。
在他刚要喝下第三杯茶的时候,大堂外突然传来了吵杂之声,紧接着就看见邓洪昌全身甲胄,带着一干外强中干手持弓箭的兵士冲了进来。
“姐夫,姐夫你在哪儿?你没事儿吧?啊!姐夫,你怎的被人弄成这幅模样?姓秦的,赶快放开我姐夫,不然本县尉让你知道厉害!”
“唔唔唔!”吕信心中大骇,急出了一脑门的汗水,想要劝阻邓洪昌,可惜口中被破布堵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秦天德见此情形,从靠背椅上一下跳了起来:“哈哈,邓洪昌,本官等你多时了!大胆邓洪昌,身为朝廷命官,居然公然带兵擅闯公堂,并且以武力威胁本官,形同谋反!
本观念在尔等无知,不明就里,所以只诛首恶,余者不究!尔等只要现在放下手中兵刃就可免去一死。如若不然,不但尔等难逃一死,还要株连九族,一个不留!”
妈的,这货,居然又用这一招!秦武心中腹诽不已,手中却不敢怠慢,早已将朴刀横在手上,带着一众手下盯着闯入的兵士。
这些兵士平日里在县里算是厉害的,可久疏战阵,要论战斗力差得老远。尤其是他们是弓兵,适合的是远距离作战,如今就站在秦武等人的对面,真要打起来,没等他们张弓挂箭,恐怕就已经成了刀下之鬼。
再说了,邓洪昌的莽撞行事的确如同秦天德所说,形同谋反,他们才不会跟随。而且秦天德已经摆明给了他们机会,他们哪还会不知珍惜,当下丢掉手中弓箭,跪在地上,齐齐向秦天德讨饶道:“我等都是被县尉所骗,不知真相,才擅闯了公堂。我等不敢谋反,还请大人恕罪。”
就知道你们没胆量!秦天德瞟了眼岳雷:“岳雷,功名就在眼前,还不动手等待何时?”
我不是为了那狗屁功名!岳雷暗骂了一句,身形暴起,朝着邓洪昌冲了过去。
“秦武,将他二人围起来,不许出手帮忙,若是岳雷技不如人死在了邓洪昌的手里,那就算他命苦了!”
不用秦天德吩咐,秦武都不会出手帮忙,他跟随秦天德来此的目的之一就是要监视秦天德如何使得岳雷死在外人之手。
狗官无耻!陆游心中暗骂一句,担心岳雷安危,有心上去帮忙,却发现秦武等人早将岳雷邓洪昌二人团团围困,他根本没有机会。
而周必大更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纵然有心也是无力。
秦天德坐在大堂之上,一边品着茶水,一边看着战圈中的岳邓二人。
说实话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岳雷的武艺,不过他一点也不担心岳雷的安危。以岳鹏举的英雄盖世无双武艺,生出的儿子怎么可能会败在一个区区的县尉手上?他那么说无非是要给秦武一个交代而已。
事实也正如秦天德所料,没有几个回合,岳雷就上演了一出空手入白刃的好戏,夺过邓洪昌手中的佩刀,将邓洪昌打倒在地。
只不过刚刚秦天德的那句话惹得他心头大怒,一时没有控制住,一刀砍死了邓洪昌。
秦武眼见如此良机,顿时说道:“大胆岳雷,大人只是让你将他擒住,你竟敢擅杀朝廷命官,死罪难饶,兄弟们,给我上……”
“上个屁啊!”秦天德骂道,“不过是砍死了一个反贼,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们迟早都是一死!秦武,带几个人将大堂清理一下,将那尸首先拖到旁处,等本官定完了他们的罪名再说。
岳雷,你此举有功无过,本官令你暂代淮阴县县尉一职,训练兵士,维护淮阴县境内安全,如果敢有差池,定不饶你!”
“狗官!”岳雷狠狠的将手中朴刀一扔,瞪了秦天德一眼,二话不说跑入了堂帐之后。
秦天德知道他又去找岳银瓶告状了,也不在意,又看着被捆在一边堵住嘴的吕信三人,问道:“陆县丞,周主簿,以你们二人看,这三人该如何处置啊?”
陆游对秦天德的做法极为不屑,因为当初他也是被秦天德以谋反的罪名相逼迫,当下就回道:“大人,不知这三人究竟犯了何罪?”
你小子是念完经就打和尚啊!秦天德歪了歪嘴:“你是没长耳朵还是没长眼睛啊?刚才邓洪昌公然谋反你没看见?”
周必大担心陆游和秦天德闹得太僵,连忙出面圜转:“大人,刚才之事,以学生……以下官看,应当只是一场误会。而且大人定他们三人罪名是在此事之前,应当跟此事无关。若是他们没有别的罪名,按律应当释放。”
上道,这才是上道!
秦天德瞟了眼堂外正在看热闹众多乡绅,朗声说道:“好,既然诸位要知道他们的罪名,本官就让诸位知道个清楚!二子,去把少夫人请出来!”
过了一会,齐妍锦款步而出,来到秦天德身边:“官人,你找奴家?”
按理来说,在大堂之上齐妍锦这样的言行都是有违礼制的,可是秦天德根本不管那一套:“锦儿,你去看看,认不认得那个狗官!”
齐妍锦闻听一愣,旋即明白了秦天德话中的意思,眼圈顿时湿润了,迈着碎步快步走到吕信身前,看着吕信狼狈的模样,不禁大骂道:“狗官,你也有今日!当日你陷害我爹爹的时候,可曾想到过会有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