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德离开德寿宫后,赵构随手将手中的棋子丢入棋盘中后,转头看向一旁的王富贵:“此人对我大宋有功,有大功,你可知道?”
王富贵一愣,旋即一如既往的应道:“太上皇所言甚是。”
“我问你是否知道。”赵构的语气中夹带着一丝冰冷,这股冰冷,令得王富贵心中有些发寒。
“小的知道,不知太上皇有何事要小人去办?”
“告诉官家,告诉他,秦天德对我大宋有大功。”
赵构的这一句话,令得王富贵浑身打了个冷颤,连忙走到赵构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是小人该死,是小人该死,求太上皇原谅小人…”
“起来吧,”赵构随意的抬了抬手,“我不怪你,毕竟我只是太上皇。官家如今年轻气盛,大宋又在他手中得意复兴,不但沦落国土得以收复,更是做到了历代祖先都未能做到的扩土开疆…
不如他啊,我总算明白秦天德当日为何一定要保他登基了,若换成我,当汴梁收复,完颜雍第三次送来求和国书的时候,我恐怕就已经答应了。
我大宋历代皇帝,从不做那飞鸟尽良弓藏之事,言尽于此,你该如何跟官家禀报,你自己斟酌。”
最后看了眼王富贵,赵构仿佛苍老了许多,站起身,犹如暮年中的白发老者,沿着秦天德离去的道路,缓慢的走了出去,只留下跪在地上的王富贵,眼中泪水盈盈。
日入黄昏时,秦天德回到了国师府,如今的国师府内,似乎没有受到临安城中风雨欲来之势的影响,只是府内的下人丫鬟少了许多,这些人都是被秦天德辞退的。
来到书房,秦天德还没坐稳,得知消息的赵茜、岳银瓶还有齐妍锦三女便寻了过来。
“官人你回来了,太上皇跟你说什么了?”赵茜刚一进来就问道。
如今临安的形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其中对秦天德影响最大的便是十几日前,御史中丞张麒参劾吏部尚书陆宰收受贿赂卖官卖爵之罪。
虽然证据不够充分,但赵昚下旨革除陆宰吏部尚书一职,交由刑部、御史中丞、大理寺三司会审,其中以御史中丞张麒为主。
陆宰下狱,时外放平江府府尹的陆游擅自回京,替欺负伸冤,导致赵昚龙颜大怒,将陆游打入大牢,若非赵鼎胡铨等人的苦劝,恐怕性命难保。
秦天德却没有替陆家父子开口求情,因为他知道赵昚之意并不在陆游父子,而在于他。他若不言不语还好,若是敢开口的话,说不定陆家父子真就性命难保。
紧接着主管翰林院大小事务的翰林学士王君晓,因在替赵昚起草的诏令中,出现错字别字,而被人参劾对赵昚不恭。
王君晓为人耿直,他知道参劾他的人乃是授赵昚指使,当下痛陈赵昚,不应想要诛杀功臣,行那鸟尽弓藏之举,结果触怒了赵昚,也被打入了天牢,听后发落。
总之秦天德提拔起来的那些,跟秦天德关系亲密之人,在最近一段时间接二连三的受到了朝中同僚的参劾,参劾的理由也是千奇百怪。
例如岳雷被人参劾,说是统兵在外,不思进取,意图挟兵自重割据一方,请赵昚下令将其调回临安,交由大理寺审问。
此举直接惹怒了岳震。如今的岳震已经成为了赵昚的起居郎,如同秦天德在临安发迹前的那般脚步,每逢朝会便利于大殿一侧。
当他听到有人竟然参劾岳雷,当即从角落里跳了出来,抡着双拳慢殿追打提出参劾的官员,其架势,颇有秦天德当年的风采。
最终这件事不了了之,赵昚也没有下旨掉岳雷回京,而只是将参劾之人罚俸三月以示警告而已。
作为淮阴三杰之一的周必大同样难以幸免,不过赵昚念在周必大曾为他的皇子侍读,将参劾之人狠狠训斥一番后,又将其升任平江府府尹。
此举一石二鸟,既彰显了他对周必大的皇恩浩荡,又挑拨了周必大和陆游之间的关系,自此周必大在没有与秦天德有过半点联系。
被下狱的除了陆家父子、王君晓外,还有淮阴县令朱熹,空出的淮阴县令一职,被尤袤取代。尤袤一上任就在县中进行大刀阔斧的整治,其中主要整治的对象就是赌场和青楼。明眼人一眼就能够看出,尤袤主要针对的就是与秦天德有关系的鲍进的赌坊以及莺莺楼。
在这个过程中,不敢再像以往那般轻易不上朝的秦天德噤若寒蝉,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也没有对赵昚的决定有任何的不满,仿佛是在示弱,对赵昚示弱一般。
这一系列的事情,都是冲着他秦天德来的,秦天德很清楚,而作为的他的妻子,消息来源途径较多的赵茜三女自然也一清二楚。
“官人,你替陆大人他们向太上皇求情了么?”岳银瓶很担心陆游朱熹的安危,“还有,官人,要不要安排锦儿妹妹和朗儿离开临安?”
面对着赵昚的强势,面对着赵昚的步步紧逼,秦天德一步步的退让,不但将府中近半的下人丫鬟辞退,更是让远在钱塘老家的父母以及朱淑真母子动身前往泉州,在齐正方的安排下,乘船出海。
可以说,如今秦天德所需要担心的只有自己和齐妍锦母子了。
陆家父子以及王君晓朱熹等人的性命绝对没有危险,这一点秦天德能够肯定。赵昚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昏君,这些人虽然跟他关系密切,但对大宋的忠心,以及自身的才干,都不会让赵昚对其下狠手。
之所以如今被打入大牢,只是赵昚为了显示对他的态度而已,将来自己走后,赵昚绝对是会将他们放出,并且官复原职的。
自己的亲人中,钱塘那边已经没什么亲人了,有岳震在,岳银瓶的安全无忧,作为赵昚亲姐的赵茜,自然也不用担心,所以唯一会有危险的就只有辽国末代皇帝天祚帝的孙女齐妍锦,以及已经展现出不凡的儿子秦朗了。
因此岳银瓶和赵茜都一直建议秦天德将齐妍锦母子也送走,只是齐妍锦坚决不同意罢了。
“锦儿…”
看到秦天德看向自己,齐妍锦再次坚定的摇了摇头:“官人,你莫要再劝了,妾身不走。总之官人在哪儿,妾身就在哪儿。若是官人有个好歹,妾身也不独活,到了九泉之下,继续为官人铺床叠被!”
“锦儿妹妹,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替朗儿着想啊。你若不走,朗儿肯定也不会离去的。”赵茜也开口劝说道。
“两位姐姐的好意,妹妹领了,不过朗儿曾对妹妹说过,他姓秦,就应当跟父亲在一起,就像鄂王父子当年那般,生死不离。
而且朗儿也说了,如今国师府内,只有三个人不能走,一是官人,一是妾身,再就是朗儿自己了。若是三人中有任何一人突然离开,难保官家不会骤然发难,从而破坏了官人将来的计划。”
我秦天德倒是后继有人了啊!
秦天德颇为感慨,年仅十岁左右的秦朗能够由此心性,绝对是值得欣喜的,只是他肩上的胆子更重了,他必须保证自己一家人能够顺利离开临安离开大宋,不能出任何一点偏差。
对于齐妍锦的这番话,赵茜和岳银瓶也不好在劝说什么。
岳银瓶低头思索一阵,怒骂道:“震儿这个白眼狼,如今一味讨好官家,还从府中搬出,不要说我,就连娘亲都见他不得。
前日我专程去他府上寻他,结果他竟然连门都没让我进,真是气死我了!官人,都是你,你说你无端端的干嘛让他教导成这般样子,弄得他如今调转枪头来对付你!
他在你身边时日良久,又从你身上学到了许多东西,对你最为了解,如今他肯定在替官家出谋划策,预防你离开临安!”
看着岳银瓶有些恼怒,赵茜劝说道:“瓶儿妹妹莫要这么说,如今我何尝不是如此?之前我数次求见官家,就是想用姐弟之情来打动官家,求官家放过官人一马,可却也见不到官家一面…
不过咱们官人是什么样的人妹妹们还不知道么?这么多年来,他以一己之力,诛秦桧,匡社稷,兴江山,更是凭借层出不穷的奇谋妙计,使得金国四分五裂,西夏苦不堪言,难道官人对将来会没有计划么?是吧官人?”
听着自己的三个女人这样一番话,秦天德笑了。古语有云,夫妻本是同林鸟,可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不在少数,不过他的运气很好,没有遇到这种不幸。
“放心好了,正如茜儿说的那般,早在我当年辅佐官家登基之时,就料想到了会有今日,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不要以为临安城乃是天子脚下,我就一筹莫展,我照样能够轻易离开。
不过如今咱们也要做些准备,等到明日我上朝后,咱们就该准备动身离去了,从此以后为夫领着你们领略海外异国风情,逍遥天下。”
看到秦天德说的信心十足,三女心中就像有了主心骨一般。
“官人,你到底打算怎么离开临安?”
“官人,你明日上朝是否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官人,你刚才的话,妾身能否告诉朗儿呢?”
“你们先回房吧,等到明日就什么都清楚了,为夫一会要见一个人,这个人对咱们将来离开临安有着较为重要的作用。
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