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馒头喽卖馒头,贼大溜圆的大肉馒头…………”
临安城太阳刚一升起,街头小贩开始叫卖起来,少顷街头人潮涌动,一枚枚铜板落进小贩粗布荷包中。
卖到上午,官府突然净市,随即贴出告示。
“老哥老哥,上面写的啥呀?”
“上面说荆湖制治使孟拱孟大人病死了,官家辍朝,以示哀悼。”
“孟拱孟大人?是哪位大儒啊?值得官家为他辍朝?”
“嘿,哪是大儒呀,是个打仗的兵痞丘八。”
“啊?不会吧!不就死个贼配军,官家至于要辍朝?”
临安百姓议论纷纷,更有激进的直朝地上吐痰。
“呸,一介粗鄙武夫,不通文墨,东华门唱名都没资格的废物,还要官家为之辍朝耽误国家大事,简直是该死!千刀万剐难解其罪!朝廷相公们就不劝谏吗?!怎么做的官!”
一瞬间因孟拱病逝,临安百姓对他口诛笔伐,仿佛孟拱做了卖国贼一般。思之令人可笑!可恨!齿冷!
…………
宋淳祐六年九月末,一日当晚,传出一则悲痛沉重的消息,大宋名将——战略防御大师孟珙于江陵逝世,享年五十二岁。
理宗听闻讣讯,〔十分震惊〕,下诏辍朝一日,以示哀悼。特赠太子少师,其后累赠至太师、吉国公。
孟拱的死,对于宋军来说打击是巨大的,他的死犹如岳飞之死,是使宋军战略上处于不利地位。
孟拱是步韩世忠、辛弃疾、陆游等爱国人士的后尘——既忧愤而亡!
孟拱去世前的历史轨迹——淳祐六年,原南宋镇北军将领、时任蒙古河南行高官官的范用吉暗中向孟珙请降。孟珙大喜过望,急忙上书请求朝廷予以批准,但赵昀“不从”。较常见的解释是宋廷怕惹是生非,不愿意招降纳叛。但还有一种解释认为,赵昀害怕范用吉的归顺增长孟珙的势力。麻蛋老子刚想方设法把孟拱麾下头号大将余阶以及一大票子将领拆分扔到巴蜀,又来个范用吉补充实力,日子还过不过了!
遂以范用吉〔叛服不常〕为由,拒绝了孟珙的请求。孟珙听说后,不免心灰意冷,叹息曰道:“三十年收拾中原的人,现在志向却不能够再伸展了。”自此一病不起,主动上表请辞,赵昀大肚的马上批准,系统审核玛快玛快的,让孟珙光荣的以检校少师、宁武军节度使致仕。
害~~在宋朝当大官,谁能不忧愤而死?!除非你学秦桧或史弥远。
反正贾似道冷眼看着挂着白幡的府门,门庭冷清到让人心寒,那些稀稀拉拉做样子祭拜的人士仿佛没有心肝,针扎一样的疼在贾似道内心。
冲着孟拱灵柩上柱香,烧个纸钱,贾似道扭头见到一侧侍立着的高大戴孝男子,眉目间与孟拱极其相似。
“天下人不会忘了孟公,贾某也不会忘记孟公的举荐,将来若有事,公子可来江州找某。如果有连某都不能解决的难题,公子举家北投齐王吧,某的面子加上令尊大人的威名,齐王必会收留汝的。”贾似道在孟拱长子孟之经耳畔悄悄说下这番话。
孟之经平静的向贾似道行礼。
出了孟府,大步走到拴马处,一拍李庭芝肩膀,李庭芝肩膀猛一颤。
“孟公于俺有恩,于汝也有恩,汝不是上一柱香?”贾似道对魂不守舍的李庭芝道。
李庭芝眼眶含珠的长望孟府,垂然低头轻叹一声。
高大伟岸的年轻人语音堪比一个受了气的小媳妇,轻声说道:“不了,不了,某没有贾兄的本钱,某要是进府探望,孟公满门恐怕是会莫须有了,不死也要流放到岭南……没见余阶、刘整、王坚、张英、任义、焦进、张德、艾忠孝那么多孟公老部下没有一个来吊丧吗,连家人都没有来。”
贾似道不禁长叹:“是啊~是啊~~俺有个好姐姐…………”
“祥辅今后做何打算?还回宁武军?”
“回个劳什子哇!”李庭芝苦笑道:“孟公既逝,宁武军要么裁撤,要么编进御前行营禁军序列里,几番调动足可把宁武军拆散,厚币优待士卒便无战力可言。贾兄觉得某会去行营后军那种的军伍里吗?”
“那祥辅准备去呢?川蜀余阶处?”
贾似道问道。
李庭芝摇头道:“余阶那里也去不得,之前有孟公在余阶前面挡着,而今挡在余阶前面的是信庵公,信庵公那可是挂文勋阶的,领兵文人要比领兵武人受猜忌小,看着吧,孟公之后,政事堂大小相公们该找余阶的麻烦了!”
“那祥辅去何方?”贾似道问:“汝要是归隐山林了,可对不起汝这一身的才学本事!”
李庭芝笑了笑,突然神色一板,道:“做贾兄的幕僚如何?”
“俺的幕僚?!”贾似道脸上一喜,“甚好甚好,祥辅肯屈尊来俺这,俺求之不得!”
贾似道开出工资,拐带李庭芝回到江州。李庭芝参观了贾似道编练的水军和打造的战船,敏锐发现漏洞与训练、战术上的不足,针对性提出建议和改善方法,在军事上给贾似道出了不少主意,同样也给贾似道恶补了许多军事上的尝试和书本上没有的东西,例如专门针对骑兵的有效便捷应对法,贾似道、范文虎以及几个水军战将受益匪浅。
时光匆匆而过,到十一月,南国的雪花片纷至沓来,贾似道接到赵昀的紧急传唤,把军政要务托付给李庭芝、范文虎等幕僚、将领,乘快船经过长江,赶赴临安。
到京口瓜州的时候,发现赵葵的坐船,赵葵有意在等贾似道这位新进幸臣,于是应邀同行。
当晚宿在江阴军,赵葵与贾似道朝服务人员要鱼两条、白菜两盘、鸭肉两盘、虾汤一盆、黄酒两坛,对坐馆驿房舍中秉烛夜谈。
“信庵公特地等待鄙人,是有什么嘱托吧。”
赵葵不答细细观赏着贾似道,贾似道坦而受之,任由赵葵观赏,夹着鱼肉、鸭肉、蔬菜往嘴里送,味道一般,不算难吃。
赵葵紧了紧粗眉。
良久,贾似道鱼吃干净一半了,赵葵方才缓缓言谈:“官家都有招谁来临安,师宪知否?”
贾似道放下筷子搽嘴道:“在下给天使使了些许银钱,除在下外,还有信庵公您,四川制治使余阶。”
赵葵点头:“那汝知道官家召吾等回京,是为了何事吗?”
贾似道干脆答道:“不知。”
赵葵道:“蒙使郝经经由淮西到临安,官家要议的只会是此事!”
“蒙使来国?”贾似道双眉一聚,在思索着什么。
“信庵公想说什么?还是想要在下做什么?”贾似道反问道。
“吾只想告诉汝,如今朝政不稳,孟宁武又逝,不是开战的时机。大宋边陲好不容易稳定下来,不能复演端平几年祸事!”赵葵正色说着,顿了顿复言道:“官家虽忌惮孟拱,但相信孟拱的眼光,不然就不会让余阶主掌川事了。孟拱推荐师宪来接班,师宪处事要好好考虑、细细思量,什么时候能打,什么时候不能打。”
贾似道沉默点头,虽然知江州不在京,可就像赵葵说的,朝局是真乱,远不如史弥远执政时的长久稳定。
就拿史嵩之、郑清之二人来说,1233年11月史弥远死,二人任相,屡被攻讦。最惨无过于史嵩之,淳祐四年(1243年)九月,史嵩之的父亲病故,但因是在战时所以没有守孝,结果却成了贪恋权位,引来一片骂声,临安太学生黄恺伯、金九万、孙翼凤等百四十四人,武学生翁日善等六十七人,京学生刘时举、王元野、黄道等九十四人,宗学生与寰等三十四人,建昌军学教授卢钺等人都上书论嵩之不当起复,指责他“席宠怙势,殄灭天良”,“心术不正,行踪诡秘,力主和议,瓦解斗志,窃据宰位,处心积虑,居心叵测”。把史嵩之喷了个半身不遂。
史嵩之由此辞相,加上之前辞职的郑清之,赵昀于是在淳祐四年拜范钟进为左丞相,杜范为右丞相。杜范拜相后,发布了一系列措施,临安士民欢呼载道。杜范又擢徐元杰为工部侍郎,一切政事都与他商议。谁料不久后,杜范竟暴病而亡,在相位不过八十日。还没有过一个月,徐元杰也暴毙身亡。三学诸生听说此事,都说徐元杰是被人谋害而死的,他为抱不平,於是伏阙上书,说“历期以来,小人之倾陷君子,不过使之远谪,触冒烟瘴而死。今蛮烟瘴雨,不在岭南,转在朝廷,臣等实不胜惊骇!”理宗见了此书,下诏将阁中承侍吏役逮交临安府审讯,但没有进展。随后,刘汉弼又忽然得病身死。三人相继暴死后,太学生蔡德润等一百七十三人叩阍上书,为之讼冤。众议愈加沸腾,竟有人说杜范中毒而亡,在廷诸臣无不人人危惧。就在这时,史璟卿也暴病而亡,舆论毫无意外转向史嵩之,彻底绝了史嵩之的仕途之路。
贾似道不免开始心事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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