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周圆圆,在江南诸道抓贪官,结果是抓了个寂寞。
她自己,还有皇帝陛下,都轻视江南散布乡野宗族阶层的力量了。都说树大根深、盘根错节,不走这一遭亲眼一观,周圆圆很难想象到在南方的宗族能根深错节到何种地步!
用《水浒传》举例江南氏族的力量吧,祝家庄、扈家庄、李家庄三庄世代联姻结好,任你打他哪一庄,令两庄子必来支援。〔祝家庄〕有五七千的庄客家丁,〔李家庄〕有三五千的庄客,〔扈家庄〕也有上千的庄丁,三家联合,称霸独龙岗上!
你三千我三千他又三千,你结盟我结盟大家都是盟友,N多个三庄互保,族老的话比县令管用,大元律法不如宗族家法,加上之前赵宋曾允许存在〔团练〕武装,装备各家是有的。
这就让周圆圆很尴尬,同时让她很火大!自己这边兵少不说,还大多是精锐,一百个换一个都不值,要拼杀个死伤惨重,难保女帝不会发飙!
自己战和不定,对方开始收买腐化,范围从将领都士兵,只要是元军将士次的给钱,有价值的送暖床丫头。别问周圆圆是怎么知道这则隐秘的事情的,有人好死不死给她送男宠,十个!个个比虚坤还虚坤!
事情超乎周圆圆想象,她紧急书写奏折上报,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等奏折到京城送到女帝手上,陈宜中正在歌功颂德,别名大舔特舔。
“吾皇威加海内,功盖三皇五帝,德跃历代仁君,草民奏请修建功德碑,镌刻陛下之功业,传耀后世!”
好不容易贾似道回来,被劝着上趟大朝会,就听陈宜中堂而皇之站在殿上歌功颂德,女帝浑身上下除了冷笑就只有冷笑了。
“吏相,下站着何人?位在哪部?居何职?几品官呐?”
周首出列道:“禀陛下,下站之人姓陈名宜中,无官无职,乃乡野士民,非朝廷官吏。”
女帝又问:“法相,依律法,当如何判决?”
法相离席出列道:“禀陛下,依律法,视情节轻重而判,轻者罚十万贯,服劳役三年;重者问斩,祸及满门,三族流放!”
女帝道:“严惩放此㺒进来之徒,以儆效尤。至于此㺒,大朝会上议论国家大事,却阿谀奉承耽误时间,念在朕心善不忍杀生,杖刑三十!”
话音刚落,伺候中侧慕容音蕴堪比其父嗓门叫道:“殿前武士何在?!”
进来不到十个顶盔戴甲一身金的女甲兵,把陈宜中拖走…………
当陈宜中叫嚷告饶声消失,正戏开场了!
“这份奏折,是执金吾八百里加急送来,江南诸道的最新局势,简直触目惊心!”周蕊徽没让人来念,只把奏折狠狠往桌案上一摔,厉声道:“江南还是大元的江南吗?!”
“聚众自守,抗拒朝廷,朝廷抓贪官彼等保贪官!朝廷禁溺婴彼等定溺婴!江南人想干什么?这不但是在抗拒朝廷、抗拒朕、抗拒律法,更是有违人伦天理!!!”
忽地激动,粉拳不小心打在琉璃杯上,登时四分五裂,手指血流如注。
“陛下息怒,不至于为一干魑魅魍魉妖邪动怒!”贾似道赶忙出列劝说,他好像心疼了。
女帝伸手阻止,拔出琉璃碴,接着道:“彼等若做前朝忠臣,朕敬之,普天之下谁不敬忠臣义士?哪怕是愚忠蠢忠,亦有人敬!”
“然处前朝时,未见彼等有做何忠君之事、如何尽忠前朝,及至今日,赵氏已安居辽东,躬耕务农,彼等却要尽忠前朝,矢志复宋?宇宙间竟有如此的〔忠臣〕哉?”
“彼欲逼朕尽戮赵氏乎?”
“众为卿家说说,朕该如何惩治这些混账?”
海相牛邦喜先跳出来:“禀陛下,此等无君无父狂徒若存天地之间,天地怒之!若存人间,人怒之!三界皆不能容其身,可谓人神共怒!当遣狱吏捕尽,加以律法,警示天下!”
军相宇文路博紧随其后:“禀陛下,彼等所为太过放肆,是该惩治,但惩治前,需制定条陈,分辨主次,辨明谁是主犯谁是从犯,后依法办事。”
…………
几个朝中重臣先后表态,女帝目光转向身穿九品官袍、鸡立鹤群的贾似道贾公。
“贾卿持何意见?”
贾似道出班,郑重行礼:“禀陛下,臣愚见,山野村夫不识礼乐,陛下何必大动肝火,耗国力干件小事?”
周蕊徽闻语瞳孔一暗。
【贾兄啊,你怕了…………】
“哦?何谓言小?何谓言大?村寨自保不通王化何小耳,江南非朝廷之土亦小焉?”
说完,女帝起身,掷地有声道:“朕非前朝之君,本朝亦非前朝,他赵皇帝做不了的事,朕做到了;他赵皇帝办不到的事,朕办到了;他赵皇帝不敢做的事,朕敢!!!”
“国家广大,存不得一丝宵小!钱粮如山,容不下一只硕鼠!”
扭头看向军相与枢相。
“枢密院、军机院,拿出条陈来。”
“众卿散去,归家自省,三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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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噫?贾叔叔?”
周凝蓉劲装执鞭,闲庭散步般来见母亲,看见跪坐在房门口的贾似道,发出短小的惊讶。
“贾叔叔又惹怒娘亲了?”周凝蓉问左右立着的女伴道。
崔荆春眼神四下扫量,抱拳道:“禀殿下,末将不知,下朝后贾相公就来这里坐着了。”
周凝蓉点头,没再说什么进屋。
“拜见娘亲。”
“起来吧,坐这儿。”
女帝头也不抬拍了拍大腿。
周凝蓉坐到女帝脚旁边,靠着腿。
“你贾叔叔还在门口呆着呢?”
周凝蓉点头:“娘亲,贾叔叔怎么惹娘亲不高兴了?”
女帝停下处理奏折,抬头注视着女儿:“蓉儿想知道?”
周凝蓉接着点头。
于是女帝把奏折拿出来,先让周凝蓉看了遍,然后讲起故事…………
“……事情就是这样,娘跟你贾叔叔意见不合,他生气,娘心里也生着气呢,都先冷静冷静吧。”
周凝蓉听完抱膝认真思考,稍后言道:“这件事情上娘亲没有错。”
女帝再抬起头,长长哦~~~
“吾儿是怎么想的?”
“伤口不处理,只会越来越深;腐烂不切掉,只会越来越烂,直到烂到根上。如果现在怕疼不处理,将来也得要处理,而将来处理只会更疼……如果因为疼就不处理,就会像生病一样,小病不治,大病嫌药石苦涩,最终病入膏肓,无药可救。所以娘亲是对的,贾叔叔是错的。”周凝蓉言道。
女帝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
“还是自己的女儿懂自己呀…………”
女帝轻柔抚摸着周凝蓉秀发,脑子里却想了很多。
【杨姐姐,你可给小妹开了个大大的玩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