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师,前面是荒漠了,咱们一直往东走是为什么?”
严实的阿拉伯大袍子,烈日炎炎下捂着嘴脸不怕起痱子,黑色的皮肤蓝色的眼睛,祷告完恭敬的收起古兰经,大胡子学者纯正的阿拉伯半岛语言响在西夏党项的故土上。
“侯赛因,遥远的东方赛里斯国是富饶流着奶和蜜的国度,是遍地黄金,哈里发回到了先知的怀抱,我们的家园被蒙古人摧毁,穆斯林被信仰长生天的异教徒奴役,但安拉不能消失,但信仰要传承,就让安拉一直向东吧,让穆斯林一直向东吧,到赛里斯国去,让安拉成为赛丽斯人唯一的真神,把赛丽斯人那些愚蠢的异端都赶走吧。”
萨利赫就像很多传销人一样亢奋的喊叫着,自然蓝眼睛里都是狂热。
旭烈兀横扫中东,末代哈里发被马踩死,大部分传教士跑去了埃及马穆鲁克庇护,一小部分向东跑了,萨利赫就是其中之一,带着随从侯赛因,翻高山跋大河,走过令人窒息的高原山地,千里迢迢进玉门关,来到西北的土地。目的就如他亲口所说,传教改信,准确说找下家接盘。
让富饶的东方人成为穆罕默德的信徒,萨利赫想想就激动,觉得自己要是做到了,是可以封圣了。
汉话叫:名垂青史!
“可是上师,这里真的是丝绸之国吗?”侯赛因质疑道:“这里只有黄色的沙子,就像阿拉伯故地一样多的沙子,没有走错?”
萨利赫固执说道:“相信自己的判断侯赛因,不要轻易放弃,一千零一夜的故事需要牢记,也许我们离赛丽斯国还有段距离,但要相信先知的馈赠,一直往东走,是对的!”
说着,萨利赫从怀中虔诚的拿出地图来。不用看侯赛因也知道是那封指引导航的破旧羊皮地图,具萨利赫说,这是从原先一封赛丽斯国的地图上复制的,系一场战争的缴获。
他们都不认识汉字,绝不会知道原先那张地图的边缘,刻有〔天宝元年〕等字样。
萨利赫对比地图,认真看了好久,才对侯赛因道:“我们现在的位置是赛里斯国一个叫灵州的省,这附近应该是有城市的,可以先找到赛丽斯人在灵州省的总督大人。”
侯赛因好奇问:“那离赛丽斯国的首都还有多远啊?”
萨利赫看了地图,喉咙发干言道:“地图上大概还有十几个省的距离……安拉呀,赛里斯国真大。”
“十几个省?!”侯赛因膛目结舌。
“不要灰心侯赛因,我们先找到城市,能从赛丽斯总督要来几匹马代步再好不过了。”说完,萨利赫顽固的继续向东走。
侯赛因跟着,两个黑煤球漫长跋涉三个时辰,走出沙漠,速度加快,又是一个多时辰路,走的两人已经步履蹒跚劳累不堪,寻着水源地休息。
次日赶路,走到日上三竿,侯赛因喝光水囊里最后一滴水,渴的手脚发软,突然的眼前一亮,兴奋大叫手舞足蹈,直把闷头赶路的萨利赫吓一跳跌坐土坑里。
“城市!城市!!赛丽斯人的城市!!!上师快看!南面!是赛丽斯人的城市!!!”
【又是幻像吧…………】
萨利赫不抱希望的看一眼,这一看瞳孔深缩,轻柔自己黑眼眶,萨利赫亦发出兴奋地鬼叫。
“城市!是城市!赛丽斯国!感谢安拉!赞美伟大的先知!”
不是海市蜃楼,两人腿脚飞快,足下生风,不一会儿便走到所看到的城市门前,寂静又阴森,断壁又残垣。萨利赫和侯赛因意识到什么,贴着城门洞一侧墙壁踱步,进入城市的里面,随即惊掉了下巴,面露惊惧!
“安拉呀,您睁开眼吧!该下地狱的契丹人!!!”
萨利赫一路东来,不是没有去过蒙古人屠杀过的城池,有时更居住在里面,但是!阿拔斯也好,花剌子模也好,甚至是钦察人衍生的雏形城市,无数座城市屠归屠,见识只有城市废墟,而灵州城例外。
黏在死人身上的腐肉,无数种虫子用餐爬来爬去,虫影下肉眼可见斑白的骨质,还有白森森人头骨蚊虫由眼眶洞洞里列队飞出欢迎…………
黑奴侯赛因已经脸色惨白呆滞,两股战战。
萨利赫吞口水,有此一慑心下大惧,不敢在灵州城多待,拉着侯赛因赶紧跑,赶快跑!
跑出灵州城十里地,二人气喘吁吁魂不守舍坐下,什么话都不想说。
萨利赫有个疑问,契丹人屠城了,为什么赛丽斯人不去收敛死者的遗骸?就不怕爆发瘟疫吗?(当时阿拉伯世界的医术是很不错的,毕竟是当时那个时代唯一能与华夏文明媲美的文明。)
萨利赫掌握的是过期的知识,所以他不知道灵州是西夏国土,不为汉土数百载了(定难军),更不知道因为党项人的坚决抵抗,还赔了个铁木真进去,蒙古军施行民族大屠杀,党项人被杀的十不存一。原先战死的,加上被屠杀的,余下党项人又填了探马赤军、色目兵炮灰序列,一战战死亡,除却周蕊徽帐下野利萧部党项骑兵,哪里还有什么党项人,死的太多太多,自然无人把全族尸骨收敛入土。
至于蒙古人,蒙古人不住城市,他们活跃于改农田为牧场,故而西夏灵、夏、凉等州全凭自然伟力消化…………
不过萨利赫有种别样情绪。
【我们被契丹人屠杀,城市变成废墟,你们也被契丹人屠杀,死人堆满了城市,这么看来你们赛丽斯国也不过尔尔呀…………】
“上师,我们还向东去赛丽斯国吗?”
侯赛因话打断萨利赫心底莫名的骄傲,脸上僵硬,片刻后缓缓道:“契丹人从东方来,也许赛丽斯已经沦陷了,比穆斯林更早的沦陷。侯赛因,我们先找到水源和食宿,水囊已经空了,找到后……走一步看一步吧。”
侯赛因点头还是点头。
于是两人来到了咸州(韦州),死城,避开继续沿河流走向前进。
不知过了多少时日,两人看到了有活人的城市,两人喜极而泣,但又乐极生悲。
一队汉骑呼啸而来,尽皆掳去。
拖网拖着,押进环州城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