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兆骞是什么人?”姜承志使劲想了想,感觉似乎以前听到过这个名字,但又想不起来。
大冷天的,孙广越手里自然是没有了扇子,但摇头晃脑的习惯一如往常:“吴兆骞是苏州吴江人,顺治十四年丁酉科场案的主角之一。”
孙广越一旦开始科普,下面必然有一大段干货,在场的众人都屏息凝视,听他说下去。
“顺治十四年丁酉科江南省乡试过后不久,有言官参奏主考官方犹,因’方姓’联宗之故,取少詹事方拱乾之子方章钺为举人。顺治皇帝因此大怒,下令于第二年的三月复试。为防止舞弊,考场警卫森严,’黄铜之夹棍,腰市之刀,悉森布焉’,以致考生震惧失措,’皆惴惴其栗,几不能下笔’。吴兆骞是当时的考生之一,吓得’战栗不能握笔’,结果导致虽然事后’审无情弊’,但因为不能完卷,也被革去功名,流放宁古塔。”
孙广越说着,端起茶碗来喝了一大口,又继续往下说。
“吴兆骞在宁古塔以教书为业,后来被宁古塔将军巴海看中,聘为幕府书记兼西席,教其二子读书,颇受礼遇。历史上,吴兆骞的友人顾贞观求援于明珠之子纳兰性德,就是词人纳兰容若,走了明珠的门路,将吴兆骞所写《长白山赋》献给康熙,颇得康熙好感,后来又经徐乾学、徐元文等朝廷重臣相救,纳资赎归,前后在宁古塔二十三年。”
“二十三年?顺治十四年是1657年,二十三年的话,岂不是去年就应该回来了?”
“是的,但那是历史上。我们去年北伐势如破竹直逼京师,康熙哪会有精神去管吴兆骞?”
姜承志听了连连点头:“这倒是,战事还顾不过来呢。那要是这样,吴兆骞还在宁古塔巴海家里吧。”
“对了,那个方拱乾好像也有些名气,是怎么回事?”
孙广越傲然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方拱乾原是崇祯进士,甲申之后贰事大清,官至詹事府少詹事。丁酉科场案出事的是他的第五子方章钺,他因此受到牵连,举家流放宁古塔。在宁古塔三年,耕种为生。方家人后来荡尽家产,认修了京师正阳门的城楼,因此得以赎罪放归。回到中原之后,方拱乾贫病无依,在扬州卖字画为生,不久之后去世。”
“那他的后人呢?”
“方拱乾有六个儿子,除了出事的方章钺,最著名的是长子方孝标。方孝标是顺治进士,从宁古塔赦免归来之后,在云南做官。吴三桂起事之后,曾任命他担任翰林承旨,不过方孝标认为吴三桂不能成事,所以很快逃走,据说在南京出家为僧。方孝标写了一本《滇黔纪闻》,记载自己在云南所见,书中使用了永历年号,后来被戴名世编纂《南山集》时加以引用。南山案爆发,戴名世被斩首,方孝标受牵连,因已早死,被戮尸锉骨。方孝标之子方登峄等后代族人全都被流放黑龙江。”
“哈,爷爷流放黑龙江,孙子也流放黑龙江,这家人真是和黑龙江有缘啊。”姜承志说着,差点笑了出来,“那后来方登峄回到关内了吗?”
“没有,方登峄和儿子都死在了黑龙江。”孙广越又摇着脑袋想了想,“不过我记得,他们家是有后代的,乾隆年间有个叫方观承的人,好像就是方登峄的后代。”
姜承志听完,不由地赞叹道:“啧啧,孙胖子真是博闻强识,把人家家里几代人的事情都记下来了。”
“也不算什么,毕竟桐城方家比较有名,而且一家人被清廷流放了两次,实在脸太黑。”
“行吧,那情况都了解了,就把吴兆骞从宁古塔招回来吧,这人含冤在关外生活了这么多年,也怪可怜的。”姜承志说道。
“等等,我不赞成把吴兆骞从宁古塔招回来。”提出反对意见的是许纬辰。
“咦?老许,你不赞成?”
“是啊。”许纬辰点了点头,“吴兆骞是否冤枉,与我们无关,我们没有为他平反的义务。但我们将来要控制关外东北,要和罗刹国开战,就需要在东北发展经济。宁古塔是牡丹江源头的重镇,也是整个东北除盛京以外的最大据点,那里需要读书人,吴兆骞必须留在那里。”
“这……”姜承志一下子没能消化许纬辰的思路,愣了一下,才发现好像确实是这样。
“不但吴兆骞不能回来,我还打算送一些人过去。”许纬辰继续说道,“等索额图招抚巴海成功之后,我们就把京城的汉军旗人和国子监监生送一批过去。宁古塔以满人为多,我们要增加当地的汉人比例。”
“这个主意好。”项绍宽对许纬辰的想法表示支持,“东北地域广袤,只能以据点的形式控制一片地区,宁古塔不但不能废弃,还要加强建设。”
姜承志想了想,皱着眉头问道:“那……那些汉军旗人和国子监监生会愿意去吗?”
“由不得他们愿不愿意。”项绍宽说道,“汉军旗人本来就有无限军事义务,就算是清朝还在,只要康熙下旨让他们去宁古塔戍守,他们也得去。至于国子监监生……”
许纬辰接着说道:“国子监监生中,有不少是清朝官员子弟恩荫入监的,如今他们是阶下囚,还能跟我讲斤两吗?”
“乖乖,你们现在已经有些统治阶级的口吻了。”姜承志似乎还有些不能适应。
“不然呢?难道还有穿越者把主动权让给别人的道理?”
“呃……”既然项绍宽都这么说,姜承志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事情说完了,项绍宽、吕宪华等人开始忙碌,按照计划布置军务。
许纬辰已经连续忙碌了好多天,总算能把手头的事情放一放,要了一盏茶,喝了一口,唐云沛和谢成武便找了过来。许纬辰连忙招呼二人坐下看茶。
唐云沛告诉许纬辰,自己和谢成武已经花了近两个月时间,画了一幅比较精确的京城地图,接下来就可以进行城市规划了。
许纬辰有些尴尬,表示现在资金捉襟见肘,城市规划暂时只等停留在纸面上。唐云沛倒是并不介意,觉得京城的格局已经大致确定,若不是想要兴建什么工程,只要修修补补就行了。
唐云沛如此一说,许纬辰倒是起来一件事,便提出要看看这份地图。谢成武便说,这份地图比较大,暂时存放在钦天监。
“钦天监?”
“是啊。要画这份图,没人帮忙可不行。我们找了钦天监的南怀仁帮忙,他手下有二十几个懂丈量和测绘的人,才能顺利地画完。”
“南怀仁……我好像还没去看过他。”许纬辰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罗主教跟着我们过来,正好要和南怀仁聊聊传教的事,要不我们现在就去见见他。”
说走就走,许纬辰马上让小太监赶紧去请罗文炤直接去钦天监,然后和唐云沛、谢成武各坐了一顶轿子出发。
钦天监位于承天门外户部一侧,从军机处到钦天监,最近的路线是连续穿过午门、端门、承天门,但肯定不能这么走,否则要让人说逾制。三人的轿子向东出依次了东华门、东安门,沿着宫墙向南,走了大约有两刻钟,便到了钦天监门口。
包括钦天监在内,旁边的户部、礼部、太医院、鸿胪寺等,都是坐东向西的建筑。户、礼二部规模较大,是三路五进的格局,钦天监显得窄小,只有一路四进,当然,这是因为这里只是钦天监的办公室,观象台并不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