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论及福建一省之贸易,或许是福州商馆更为有利。但我们志在复兴大明,光复中原。等到中原全部重归大明之后,西洋人到大明经商,自然是要以宁波和广州两处为口岸,沿长江和珠江将货物输入内地,福州就显得无足轻重了。但金厦是连结大陆和东宁的交通要隘,又是天然的大岛,若是建成货物集散之地,对大明朝廷掌控台湾岛、惠及东宁民生大有益处。”许纬辰非常认真地看着陈永华说道。虽然现在不再是只能提供建议由陈永华决策的时代了,但是出于对陈永华的尊重,许纬辰还是尽量把意见清晰地解释给陈永华听。
“说得好,许先生言之有理。”陈永华连连点头称赞,“那就与英国人再谈判,让他们去厦门建立商馆。”
“那就这么定了,等过了年,请老许陪陈相去一次宁波,和英国人把事情说定了,然后引他们去厦门选择地皮,兴建商馆。”常镇业见事情有定论了,也就安心了许多。
“咦,你不说我还没有意识到,马上就是新年了。”毛渊明笑着说道,“这些日子忙于公务,都不记得日子了。”
鲍婧斜斜地瞟了一眼毛渊明,说道:“你不关心具体的事情才是。你想想,永宁宫这几天换宫灯,打扫除尘,你若是上心,怎么会不记得过年的事。”
毛渊明尴尬地笑了笑,解释道:“我是不在意这些小事嘛。”
“小事?不如下次你来忙这些小事,让我来管大事好了。”鲍婧好像并没有认可毛渊明的解释,反而颇带讥讽地回敬了一句。
“哈哈哈哈。”常镇业大笑了起来,“大官人不耐日常庶务的繁琐,大家都知道的,你就不要太计较了。”
常镇业说完,众人也都笑了起来,毛渊明只得摸了摸散乱的头发,自我解嘲式地笑了笑。
陈永华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然后说道:“各位,老夫还有一件事,要和诸位商议。”
见陈永华说话,大家瞬间都收起了笑容,安静了下来。
“福州光复之后,有不少士民百姓上书,说福州驻防城原是百姓产业,三十年多前被满人占去,如今大明光复福州,请求朝廷将城中八旗驱逐,将土地房屋产业归还原主。各位意下如何?”
陈永华说完,大家都没有马上接茬儿,因为这个问题确实有些棘手。冷场了十几秒钟,常镇业才说道:“陈相,福州驻防城的产业是三十多年前被满人占去的,历时已久,中间难免多次转手,头绪不清。而那些索要产业的,也往往田契房契轶失,仅凭一张口便想要拿回产业,实在难以为他们办理。不如暂时维持现状,日后再作计较。”
“而且,眼下福州驻防城里,还住着耿精忠、曾养性等人部下的家属,若是动了这些人的产业,岂不是要引起兵变了。”许纬辰也表示支持常镇业的看法。说话的时候,还悄悄瞟了马九玉一眼,看看他对这个话题有何反应,因为驻防城中同样有马九玉的产业,不过马九玉看上去似乎面无表情。
陈永华听完,捋着胡须点了点头,说道:“两位所言极是,只是满人当年为了修建驻防城,对各省府的土地产业巧取豪夺,不单福州,其他各省的省城也有驻防城,这事情迟早要解决,我看还是要出个章程,方便日后照章办理。”
“呃……”许纬辰微微一皱眉,对陈永华急于在这件事情上有结论感到疑惑,不过还是不紧不慢地说道,“陈相,这是既然提出来了,容军机处再作商议,想个万全之策。您回福州之后,暂时先按镇业所说,安抚百姓维持现状,待我们想到了办法,再行处理。”
“好吧。”陈永华又点了点头,“老夫心中有数了。”
会议结束,大家各自散去,分头忙碌。
常镇业按照会上的决议,抓紧在年前给李书同和王建国去了一份公文,以军机处的名义免去郑省英、殷作霖等人的官职,押送杭州待审,并且要求李书同和王建国以强硬态度,勒令英国人将商馆恢复原状。
忙到除夕,总算能松一口气。因为穿越者们并不都在杭州,所以干脆没有搞团圆饭,而是分成两拨,毛渊明、常镇业和大部分人在永宁宫,陪皇帝一家吃年夜饭,虽然穿越者们和朱慈炤非亲非故,但眼下皇室人丁稀少,多少有些冷清,再加上眼下能信任的也就只有穿越者了,朱慈炤也乐于在这种节日里拉拢一下双方的关系。许纬辰、鲍婧和几个女孩子则到东三所,陪着小郡主、阿兰和美玉过年,如今郑聪不在了,武利,自然要更多地照顾一下这家人。
自从郑聪被追封了漳国公之后,小郡主的精神好了很多,倒不是因为得了爵位,而是漳国公这个爵位是世袭罔替的,郑克坦的子子孙孙都要承袭这个爵位,眼下唯一能激励小郡主活下去的,就是把郑克坦健健康康养大成人,将来让郑聪这一支子孙枝繁叶茂,生生不息。
阿兰和美玉本来就是乐观坚强的人,而且有三个孩子要照顾,日子过得很充实,唯独对武利牵肠挂肚。许纬辰刚回到杭州,就差人把武利托自己捎来的东西送到了阿兰家里,有些吃食,也有福建歌仔戏的玩具,还有照着大人小孩的身量做的几件衣服。不但三个孩子,连阿兰和美玉都开心得不得了。
年夜饭不再需要美玉亲自操持,而是请了厨子准备,不过孙楠、苏沐汀等几个年纪较长的女生都下厨帮忙,年纪小的李芊、赵芈兰也帮着端茶倒水。一共准备了三桌菜,十几个人其乐融融,谈天说地,又要哄着孩子们玩,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吃到亥正时分,孩子们渐渐睁不开眼了,三个妈妈都要哄孩子们睡觉,穿越者们便起身告辞。
世子府交还给郑克臧之后,女穿越者们搬进了一所参领的宅子,离开王府的东门不远,许纬辰作为唯一一个男性,自然要陪着女孩子们走到宅子门口。李芊忽然说道,自己有几件东西,想请许纬辰带去福州,交给姜承志,要许纬辰到自己屋里去拿。许纬辰本来觉得李芊这个举动十分无厘头,要给老姜带东西随时可以送到总督衙门,但又知道李芊小女生脾气十足,若是不答应,就要有好一阵纠缠,只得跟着李芊进屋。
鲍婧自管自回屋,洗了脚,舒舒服服地往床上一躺,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第二天清早醒来,刚坐起身,想起这是大年初一,并不需要赶去永宁宫,又躺了回去,却又再睡不着了,只得重新起身,穿了衣服,拉开门到院子里。
院子周围一圈各屋的门窗紧闭,显然大家都还没有起床。鲍婧轻手轻脚地走到中庭,感受一下新年第一天清冷的早晨,却看到李芊的屋门一开,许纬辰急匆匆地从里面出来,不由地大惊失色,连忙几步赶了上去,一把扯住许纬辰的衣袖,说道:“你……”
许纬辰见是鲍婧,连忙把右手的食指放在唇上,说了个“嘘”字,又环顾左右无人,这才拉着鲍婧到大门一侧的门房,掩上门,才说道:“你别把别人吵醒了。”
“什么别把别人吵醒了,你敢做还怕大家知道?”鲍婧气鼓鼓地瞪着许纬辰,“虽说大家各凭自愿,但你这也太明目张胆了。李芊她还是个孩子呢……”
许纬辰反而紧皱着眉头,一脸苦楚地说道:“你也知道她是个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