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洪磊都督有急报送到!”一个通讯兵从帐外冲了进来。
“拿来。”
通讯兵连忙把斜系在身上的牛筋带解下,把牛筋带捆着的一个小皮囊递给了郑克臧。
“辛苦了。”郑克臧说着,伸手接过小皮囊,做了个手势示意通讯兵下去,然后解开皮囊的绊索,从里面取出一张牛皮纸来。
“广南国王派遣阮有豪率兵一万,渡过𤅷江北上,已经到达河华府。大明南洋海军与三国联合舰队,自海上驰援。料十日内可攻取河华府。磊字初六。”
“这份情报是四天前九月初六送出来的,快船一天多到钦州港,然后再由快马送到谅山。”吕宪华接过纸条看了看,摇头说道,“还是慢了些。”
“没办法,现在我军还没夺取安南海岸的城市,所以军报需要从钦州转个弯才到这里。”郑克臧也有些无奈。
“先不管这个了。曾养性也送急报来,说已经说服了武公俊支持莫敬光,还击败了黎军大将郑楃的先头部队,形势是不错的。”项绍宽说着,看了看默不作声的福全,“裕贝勒,现在这仗怎么打,你也说说看。”
福全本来是康熙册封的裕亲王,康熙投降之后,许纬辰在京城搞了一次八旗改制,福全被降为了贝勒。似乎是对裕贝勒这个称呼还不太适应,福全犹豫了半天才说道:“以我的愚见,不如就从大道进兵,直取升龙,郑楃必然回军救援,这样曾养性都督就能长驱南下,与我军夹击敌军。”
福全的回答四平八稳,也是一个正常的军事统帅此时应有的看法。项绍宽略微点了点头,又问道:“谁还有别的意见?”
“项委员,以我之见,暂时不宜向升龙进军。”回答的人是刘德杰。
“哦?说说看为何。”
“如今黎军要抵挡三面进攻,局面左支右拙。谅山失守之后,升龙以北一马平川无险可守,郑根必定担心我军直捣升龙,故此会集中兵力在升龙周围布防。幸好郑楃的主力此前已经出发前去抵挡曾养性都督,两军接战之后,不宜轻易撤回,郑根多少会有些犹豫。我们若是此时进军,则郑根不再迟疑,必定立刻召回郑楃。升龙附近一旦聚集了太多黎军兵力,则急切难以攻克。”
“有道理。”项绍宽对刘国轩这个小儿子的见识非常满意,觉得这是难得的将门虎子,“那你觉得,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不如暂时在谅山休整,分一部分兵力向东,攻克沿海的新安州。这样一来,和洪磊都督的通信能够快捷一些,而且方便我军从海上支援。”
“哈,你小子现在也挺厉害嘛。”郑克臧和刘德杰年纪相当,一向关系不错。
“大将军可别笑话我了。”刘德杰连忙摆了摆手。
“好吧,就这么决定了。那谁去攻取新安州?”
“我既然提了这个办法,那就由我去吧。”刘德杰说话的声音很清澈,但是非常坚定,这一点也很像他的父亲。
“好啊,三公子愿意去,那就再好不过了。不过呢,兵力方面,只有你自己的三个营,我再拨两个营给你,一共五个营。能打下来吗?”
刘德杰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刻说道:“黎军各地的兵力都已经驰援升龙,新安州必定空虚,而且按照郑根的猜想,我军攻克谅山之后应该直取升龙,不会留下兵力防守新安州的。我这一去,必定成功。”
“嗯,有胆色。”项绍宽听了连连点头,“那就请三公子跑一趟吧。”
“将军,南京军机处急报!”又一个通讯兵从帐外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拿来。”郑克臧照旧一伸手。
这一次递到郑克臧手里的,是一个大一些的铁盒,上面有锁锁住。
“咦,绝密。”郑克臧看到铁盒上刷了三道红漆,脱口而出。
“啊,那我先去准备了。”刘德杰听到“绝密”二字,立马起身告退。按照军机处的规矩,“绝密”的文件只有项绍宽、吕宪华和郑克臧三个人能看,当然,他的父亲刘国轩如果在场也能看。
福全也跟着起身退出,军帐里只剩下三人。
项绍宽取出钥匙,打开了铁盒,里面是两封信。较厚的一封是军机处的行文,告诉郑克臧,已经有六艘福船组成的船队从定海出发,由郑智带领前往钦州,为前线送来补给,以及一个劳军的文工团。
较薄的一封信是许纬辰写给项绍宽的,告诉项绍宽,章金芫母子都已经去世了,尸体火化之后葬在了松江天主教堂的墓地里。如果能够安排的话,就将苗隽午的骨灰也送回国,安葬在他的妻儿身边。
项绍宽看完信,显得有些失望,因为苗隽午已经和其他阵亡的将士一起火化,骨灰就地埋葬了。如果掘开坟墓当然不太好,但即便掘开坟墓,也无法分辨出苗隽午骨灰了。
郑克臧有些不太理解,问道:“师父,运送补给的事情,为什么要用绝密,以往不都是用普通军报的吗?”
“大概是两个原因吧。一来,这趟行程是你五叔郑智带队,他是你父亲的兄弟之中,年龄最大的一个了,身份重要,保密一点为好。二来,这是第一次派遣文工团来前线劳军,大概是想给前线将士一个惊喜吧。”
“文工团是什么?”郑克臧是第一次接触这个词。
“文工团嘛,全称是文艺工作团,你可以当成是唱戏的、唱歌的、杂耍的、说书的,诸如此类吧,总之就是来前线慰问将士们,给大家演出的。”
“哦?师父,你们的’现代社会’,军队有很多文工团吗?”
“多倒也不是很多,但文工团是为将士们服务的嘛,总得有。”
“这东西吧,要我说,就是个历史遗留问题,取消了才好。老许和书同还坚持从零开始搞一个,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吕宪华撇着嘴说道。
“有什么怎么想的?该搞的东西当然要搞,你们美军不是也搞文艺劳军吗?”
“那不一样,我们那是商业化的,花钱请演出团体来演出,平时不用养着那么多人。”吕宪华显然是不太服气。
项绍宽也难得的毫不退让,坚决反击道:“美军平时倒是不用养着那么多人,可花起钱来不眨眼啊,五角大楼报销一个茶杯二百美元,那一次商业演出要多高的价格,可想而知了。”
项绍宽说的是事实,吕宪华只得摇摇头不再说话。
郑克臧对二人的争论似懂非懂,“美军”、“美元”这些词项绍宽之前已经解释过了,但“五角大楼”还是第一次听到。
项绍宽看郑克臧一脸疑惑,大致猜到郑克臧在想什么,不过也不便解释。于是站了起来,说道:“克臧,我们去营里巡视一下吧。”
郑克臧答应了一声,马上也跟着站了起来,一起出了军帐。
安南的天气,即使是格里高利历十月末,也还非常温暖,只需穿单衣就行。明军的大营下在了奇穷河的南岸、谅山城的东门外。黎军败退之后,城里的黎朝官员早已逃走,几个从南京带来的明朝官员靠着懂汉语的当地儒家士绅暂时管理城中的事务。
项绍宽和郑克臧在营里转了一圈,最后来到了伤兵营。
伤兵营的情形比起在东宁时,可谓是鸟枪换炮。新式的行军床由杭州最好的木工行制作,可以折叠的木架子之间用棕绷编成了芯子,铺上棉被单之后,睡上去相当舒适。
因为伤员不多,岳亮和医疗队的姑娘们略显清闲,姑娘们三五成群地聊着什么。岳亮看见项绍宽和郑克臧,连忙过来打招呼。
“岳大叔,伤兵们情况怎么样?”
“都很好。你们仗打得好,伤兵不多,大半伤势也不重,我们只是每天照顾他们清洗伤口喝药就行了。”
“唉,打仗就是会有伤亡,能早些打完这场仗就好了。”郑克臧喃喃地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