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硕真思索着，随即开口，“你们两人年幼不懂事，遇人不淑，我不会怪罪你们，但人要学会知错就改。

　　跟随良人，才能做好事。

　　你们如今选的这个主子毫无半点怜悯之心，冷血无情，也许日后某一天就会把你们出卖，让你们去送死。

　　若是可以，即使改换门庭，千万不要被他蛊惑！”

　　李慎：……

　　这话说的还真得罪本王了！

　　合着你一脸的凝重，就是为了说本王的坏话！？

　　嘿，早知道就不劝你了！

　　李慎挠挠头，在林氏兄弟的小眼神莫名其妙的有点心虚。

　　林行简看了他一眼，随即摇头，“首领，纪王殿下并非你所说之人，想必，其中有些误会，他若是毫无怜悯之心，也不会带我们兄弟二人前来拜祭您，更不会特意给我们说话的机会，他绝不是十恶不赦之人。”

　　林思齐跟着点头，“没错，虽我与王爷接触不多，但他是个好人，从来没有亏待我们。”

　　李慎露出一个善意但不失尴尬的笑容。

　　没想到，自己被两个小孩发好人卡了！

　　“哼！你们被他的小恩小惠忽悠了！他是真正的恶魔，真正的杀人狂魔！”

　　陈硕真用憎恶的眼神看着李慎，看得他心里毛毛的。

　　女人继续说道：“他为了逼迫我活着，不惜以七百多条少年的性命做威胁，七百多条性命！他怎么敢说这种话！”

　　“……”

　　林行简脸色迷惑，摇头说道：“怎么会！在房仁裕的大军挑完俘虏之后，所有的老弱病残全都被无罪释放。

　　连同在战场上受伤的人，都交给了驿馆医治，花的是朝廷的钱！

　　除了在战场上死的人，青溪的百姓并没有无辜的死亡。”

　　林思齐又补充道：“而且纪王殿下还私自掏腰包，给没了壮丁的百姓，每家赏银二十。”

　　李慎一愣，忍不住去揪他的耳朵。

　　“这事，你是怎么知道！？”

　　林思齐躲闪着说道：“早在青溪的时候，我听你与崔刺史闲聊，听到的。”

　　“你，你还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不愧是搞情报的，狠起来连自己的情报都搞。

　　他做了个嘘声，“此事，咱们自己人知道就行，千万别散播出去。”

　　事迹说完之后，林行简做了一个总结，“纪王殿下绝对不是十恶不赦的坏人，想必，想必他是骗您的。”

　　“咳咳！好了好了！到时间了，都出去都出去！”

　　李慎一挥手，不由分说的把两个少年给拉了出去。

　　陈硕真眼神从憎恶嫌弃到迷茫不知所措，她跪在牢狱内，双手抓着栏杆，疑惑道：“除了战场上死亡的人，并没有其余无辜百姓去世。

　　难道，难道，难道是我错了！？”

　　李慎在她面前慢慢的蹲下，与她平视，反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让你活着来到长安城吗？”

　　“因着，你要交差。”

　　李慎讪笑一声，“这只是其一，我乃是先皇十皇子，当今陛下的弟弟，就算是交不上差，只要把你的人头带回来，陛下也不会责备什么。”

　　陈硕真更加的迷茫，问道：“那其二？”

　　“你犯的罪乃是诛九族的大罪，庆幸的你父母双亡，没有兄弟姐妹，正因是大罪，横竖都难逃一死，反正都要死，不如死得其所。”

　　她继续问道：“何为死得其所？”

　　“陈硕真，你觉得长安城有几人知道青溪之地的叛乱？”

　　陈硕真虽为一介女流之辈，没度过几天圣贤书，但聪明，不聪明，也不会在短时间内集结如此大规模的叛乱军。

　　她思索道：“恐怕，没有几人。”

　　李慎赞同道：“非常少，甚至知道青溪叛乱的人提及你，都是一脸的轻蔑和不屑，他们既不相信人能胜天，黎民百姓可以对抗皇家，也不相信一个女人可以像男人一样，当皇帝当首领，起义造反。

　　别说不知道的，就算知道的，都不相信你的所作所为。”

　　陈硕真低下眉眼，掩饰着愤怒。

　　她又问道：“所以？”

　　“所以，你要活着。”

　　李慎笑道：“活着，让当朝皇帝亲自下旨，活着推到长安城街口，在百姓的围观下砍头，当然，弱是什么五马分尸之类的酷刑就更好了，因为看得人更多。”

　　“所以？”

　　“看得人多了，就有人打听。

　　有人打听，你的事迹就会从睦州青溪一路飘到长安城。

　　有了事迹，天桥下茶馆里，说书的先生就会把你的故事变成十回二十章，到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你的事迹。

　　大家表面上会说你不知好歹，大逆不道，但私下里，会赞扬你的勇气，因为黎民百姓与你一样，都是黎民百姓。”

　　陈硕真眼神变得复杂，继续问道：“那又如何？”

　　“没有如何，因为你人已经死了，再大的作为也没有作为。”

　　李慎顿了下，继续说道：“你人虽然他已经死了，但你的事迹会留在人们的心中，这个事迹就会变成一点点的思想，一点点的火苗。

　　让人们知道，受到压迫可以起义，受到痛苦可以造反，不管能不能赢，最起码可以揭竿而起，不仅男人可以，女人也可以。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思想一旦种下，等这个王朝岌岌可危的时候，你的事迹便会重演，人们就会效仿你。

　　此，不算死得其所？”

　　陈硕真眼睛发亮，咬着牙，突然笑了笑。

　　她拱手说道：“多谢。”

　　“不谢，我很是欣赏你，却只能止步于此，我救不了你，更不能救你。”

　　陈硕真想了想，又问道：“你乃皇家之人，享受不完的荣华富贵，本应该踩在百姓身上千秋万代，何必要如此？

　　何必要如此自掘坟墓？”

　　李慎笑笑，“我踩着百姓，也有人踩着我，一层一层的，只有最高位上的人才能享受真正的荣华富贵，我当然心生不满。

　　什么时候所有人都平等，没有谁踩着谁，一视同仁的时候，才算是真正的太平盛世。”

　　“人心不可直视，不会有的。”

　　“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