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夫君？！”

　　李慎猛的回神，看了眼碗里的食物，又看了看身旁的陆氏，连忙颔首道：“嗯嗯，不错不错，后厨的手艺越来越好了，这清蒸鱼做的真是倍香！”

　　陆氏关切的探究，“夫君，可是有什么心事？”

　　“没有，近来太累了，吃了晚饭，早些休息。”

　　“夫君？”

　　陆氏明明看出了有心事，以小荔枝的脑袋都能看出有心事来，可想而知，李慎是多么的心不在焉！

　　桌子旁边伺候的妙妙跟着问道：“王爷，若是有事可说出来，吩咐奴才去做……”

　　李慎捏着筷子想了想，起身说道：“不行，我要去看看魏相。”

　　“魏相！？”

　　陆氏一愣，瞧着外面阴云重重的天气，冷风肆意，刮得庭院里一个没有。

　　“现在去是否太晚了些？！”

　　妙妙跟着说道：“今夜可能有雨，如此贸然登门……”

　　自从把止疼药给了那个中年人，李慎的心脏就怦怦直跳，到现在都没有恢复正常。

　　他打了个收拾，招呼着外面的清风。

　　随即不如内堂换了一身袍子，拿着雨伞，想了想又准备了几两银锭子，负责打赏府上开门的小厮等人。

　　他安慰着陆氏，“魏相突发疾病，我好歹懂些医理，去了，能帮上些许忙！你们吃了饭，就抓紧睡觉，不必等我。”

　　他一挥手，命令道：“妙妙好生伺候夫人吃饭。”

　　说罢，不听二人的劝解，快步离开了后宅。

　　夜深人静，李慎生怕危险，特意多交了几个人，主仆一行六七人着急忙慌的前往，路上阴风四起，阴云密布，冷的风直吹到骨头缝里，天压得低沉，仿佛伸手就能碰到。

　　还没来得及到相府，一颗颗冰晶便从天上砸了下来。

　　李慎骑马快行，到达相府门口，给了两锭银子，才得以通传。

　　他刚刚步入庭院，便有一年轻人迎接上前。

　　“长子魏汝玺。”

　　“次子魏思瑾。”

　　两人一拱手，共同说道：“拜见纪王殿下。”

　　李慎顺着二人往内看去，只见大厅里面沾满了人，魏公的妻子儿女全都聚集一堂，有的还带着孙子孙女，寂静无声，压抑的气氛比天上还要可怕。

　　李慎摆摆手，“不必多礼。”

　　他跟着两个儿子入内，只见内堂进进出出的全是大夫，还有不少的熟面孔。

　　“病情如何？”

　　魏汝玺摇摇头，脸色阴沉，不敢说话。

　　他内心叹息一声，不妙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跟着被人请到位置上静坐。

　　一杯茶水，放在身侧。

　　屋内时不时的传来痛苦的呻吟声，以及太医们的窃窃私语。

　　许久，突然有人来叫李慎。

　　李慎板着脸，莫名其妙的跟着起身，往内堂走了几步，被一群太医给围绕着。

　　“魏公大限已至，就算是大罗神仙降临，都不可能挺到明天早上，我等医术有限，回天无力回天无力啊！”

　　“既然已无法救治，不如多吃些止疼药，缓和病情，让魏公脑子清醒，也能妥善的安排安排后事，如何？”

　　“可这止疼药一次不能服用十粒，这可是纪王殿下亲口所言！”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李慎身上，似乎在等着他拿主意。

　　李慎看向重重帷帐之内魏公，只感受到了一团的死气。

　　仿佛，人早就已经死了。

　　李慎格外伤感的同时，又觉得些许奇怪，为什么自己能感受到这些？

　　“此事，就算父皇来了都不敢定主意，何必问我？”

　　“那，现在……”

　　“去问问魏公，若真是大限将至，他自己早有感受，是非决策，让他自己拿。”

　　“是，遵命。”

　　太医一股脑的进了内堂，不久，疼痛的呻吟声便消失了。

　　李慎拿着茶碗的手一顿，猜到了魏公的选择。

　　老管家出来传话，要魏汝玺以及裴氏入内听话，两人面容哀愁，跟着入内。

　　很快，里面便传来低低的哭泣声。

　　过了有半个多时辰，两人出来。

　　裴氏眼睛都哭肿了，眼泪还在不住的往下流，魏汝玺满脸的坚定严肃，似乎一瞬间成长为一家之主，跟李炜的神情一模一样。

　　“殿下，魏公有请。”

　　李慎沉重的一点头，起身，正想入内，突然想起什么来。

　　他走到魏汝玺的身前，将自己的贴身腰牌接下递给他，“现在去皇城，禀告父皇。”

　　“现在？！”

　　魏汝玺看着外面的天色，想来李世民早就躺下了，这哪有大半夜的将天子叫起来的！

　　李慎坚定的点头，“现在，立马去，一刻都不要耽误！若父皇怪罪夏来，全由我一人承担，快去！”

　　说罢，他用力的攥着魏汝玺的手。

　　魏汝玺一咬牙，呼唤来快马，冒着冰雹和雨水冲出府邸。

　　交代完以后，李慎才进入内堂。

　　有些日子没见，魏公已经被病情折腾得只剩下一架干枯的架子，回光返照的作用下，他眼睛看起来炯炯有神，依靠着床榻，面前摆着一盘凉拌芹菜。

　　魏公在察觉到李慎的目光之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一生别无他好，就喜欢吃两口这个，临死之际，都想念着这个味道走。

　　让纪王殿下见笑了。”

　　“魏公说笑，您吉人自有天相，怎会有事。”

　　魏公摇头，“若真无事，纪王殿下怎会在此？”

　　“我只是，只是夜晚无事，随便转转而已。”

　　“纪王殿下能掐会算，洞察世事，又心细如发，更何况，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但很是意外。

　　没想到，临终之际守在床边的出来自家人，竟会有纪王殿下！

　　哎，着实意外！”

　　“魏公……”

　　李慎看着面前在这位刚正不阿，宁折不弯，生死为天下百姓的男人，突然有些难受。

　　他知道每个人的结局，生老病死，眼睁睁的看着每一个离去。

　　这一刻，他们不再是历史书上的人，而是自己会触碰到的，活生生的人。

　　“不必悲伤，人固有一死，我能看到太平盛世，已然如愿。

　　只是有一事即使死了，都放心不下……”

　　李慎瞬间会意，“您放不下的，可是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