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晚上,韩遂先去找黄衍。黄衍摆上小宴,两人边饮边聊。
黄衍透露:“说到蔡邕,不得不先说说一个很特别的猛人,幽州渔阳郡泉州人阳球。
此人以严厉苛刻超过法理和宦官中常侍程璜的养女女婿而扬名朝野。
阳球早年任过尚书郎、尚书侍郎、高唐令、九江太守、平原相、议郎、将作大匠,现任尚书令。
阳球本年任将作大匠时,与卫尉蔡质不和。
等阳球贲本年转任尚书令后,中常侍程璜暗使人写奏章状告蔡质和蔡邕数次以私事求司徒刘郃,刘郃不办,蔡邕就隐切中伤刘郃。
这个罪名可大了,皇帝命尚书去责问蔡邕,蔡邕上书辩解无效,蔡质和蔡邕下洛阳狱当死。
好在中常侍吕强为蔡邕说情,皇帝也爱蔡邕文章之才,罪减一等,与家属髡钳徙朔方郡。
髡钳刑乃剃去头发,用铁圈束颈也。蔡质被处死。
传闻阳球在蔡邕流放途中派刺客和贿主管害之,刺客和主管都私下放过蔡邕,后迁居五原郡安阳县。
刘郃是刘倏弟。桓帝去世无子朝中商议迎立贤君时,当今皇帝是时任侍御史刘倏举荐的。
刘郃是冀州河间国人,河间与阳球家乡渔阳泉州很近。
刘郃妻也是中常侍程璜养女,乃阳球妻妹也。
阳球和刘郃这二位此次干掉蔡质、蔡邕,赢得了宦官们的信任。
二人在朝野被视为宦官的人了,可二人也是望族子弟,为何这样做?似乎有些奇怪。”
韩遂笑道:“二人可能有意为之。宦官内部可有派系?”
黄衍道:“宦官中常侍也不是铁板一块,大致为四派。
每个中常侍手下又都有中黄门、小黄门、大臣、亲戚为自己的小派系。
各派互相有内斗,但对付士族、外戚却很一致。
宦官曹节、公乘昕、孙陵、程璜可称为冀州派或北派。
曹节原籍冀州魏郡人,后移居荆州南阳郡新野县。
公乘昕乃冀州魏郡繁阳县人,宦官地位排名在王甫之前。
孙陵,冀州安平国人,上年到本年初的数月间竟出任过司徒。
程璜乃最老资历的宦官,冀州安平国人,顺帝时就任中常侍,历顺帝、冲帝、质帝、桓帝。
王甫、袁赦、淳于登、封易、封谞、徐奉可称为司隶、豫州、徐州派或南派。
王甫为司隶派,司隶河内人。袁赦是袁术家族族人,豫州汝南汝阳人。
淳于登乃豫州颍川人。封易、封谞为豫州汝南人。徐奉为徐州下邳国人。
张让、赵忠、夏恽、郭胜、孙璋、毕岚、栗嵩、段珪、高望、张恭、韩悝、宋典等新宦官来自各州郡,可称为合派。
这一派势力大有超过曹节、王甫等老宦官派的势头。
张让为豫州颍川郡人,赵忠为冀州安平国人,夏恽兖州陈留郡人,郭胜荆州南阳郡人,孙璋冀州安平国人,毕岚兖州东平国人,栗嵩冀州常山国人,段珪凉州武威郡人,高望司隶京兆尹人,张恭凉州安定郡人,韩悝豫州颍川郡人,宋典司隶右扶风人。
吕强这人正直,无派。
济阴丁肃、下邳徐衍、南阳郭耽、汝阳李巡、北海赵祐等五人称为清忠。
赵祐博学多览,著作校书,诸儒称之。
蔡邕、李巡等人发起校勘儒学经典书籍刻石碑立于太学门口成为太学石经。这些宦官可称为清派。”
韩遂听罢对凉州安定郡人张恭颇感兴趣,猜可能是乌氏张家人。
聊完蔡邕和宦官的事,韩遂托黄衍把在虎贲军中任职的韩卓约到扬州楼坐坐,黄衍答应。
第二天白天无事,成公英来见韩遂。
成公英道:“韩宛和韩业前些日子来信讲述对交州平叛的布局看法,让吾也回信讲讲攻防。
吾的看法是同意公子之议,对于梁龙来说最好的选择是从交趾郡北上直取益州为上策,益州有六百多万人口。
中策是聚兵于苍梧郡,北上直取长沙,控制武陵、零陵、长沙、桂阳四郡,四郡人口有二百多万。
下策才是去南海郡,向东取会稽,会稽人口只有四十多万。
朱儁未遇强敌,如梁龙采用上策和中策,朱儁所带的会稽八千军根本赶不上。
朱儁的布阵取胜实属险胜,如第一仗在龙川中伏则满盘皆输,如叛军死守番禺城与乌浒蛮联手,则朱儁危矣。
但朱儁胜了,说明朱儁看透了梁龙和孔芝非懂兵法之辈,只会被动防御。
其实梁龙在番禺附近决战的策略也未必不能取胜,只是不能把兵放在各城中,而应采取诸如在曾城一带设伏的计谋。
但设伏战法对兵卒的平日训练要求很高,要在设伏点蹲几十日不暴露绝非易事。”
韩遂大为赞之。
晚上,黄衍把韩卓约到扬州楼,韩遂设宴款待。
酒菜摆上桌几,几盅酒下肚,韩卓话匣子大开:“虎贲军,为皇宫宿卫侍从队之一,朝会时在殿中两侧及周边护卫。
编制一千五百人,清一色骑兵。但平时不满员,也就一千人左右。
虎贲中郎将下设左右仆射、左右陛长各一人,薪为比六百石。
左、右仆射主管虎贲郎射箭教练,年老后常去民间做教官。左、右陛长各主管一半虎贲军。
吾从二千石的涿郡太守任期满后回京找不到职位,正好何中郎将招募,就出任了这个六百石的右陛长。
左陛长是冀州安平国安平县崔钧大人,字州平。
幽州涿郡也算是前线,吾每年也带郡兵反击鲜卑,回来管着几百号军卒还算是得心应手。
这个职位虽然比不得郡守,但也算是列席朝会了,只不过是握戟站立在两侧。
别看虎贲军人少,可成员都是望族子弟,每个军卒都有不低的官职和薪资,分为四郎。
虎贲中郎,比六百石;虎贲侍郎,比四百石;虎贲郎中,比三百石;节从虎贲,比二百石。
虎贲诸郎,皆父死子代,后放宽为族人可代,吾家族前辈有出任四郎者,故吾可入职。
虎贲中郎将,秩比二千石,隶属光禄勋。
本年杨赐大人从光禄大夫转少府又转光禄勋,接管虎贲军,何中郎将乃杨赐门徒,自然避嫌,外放任颍川太守。
崔钧大人接替何中郎将出任虎贲中郎将,吾从右陛长转任左陛长。
荆州南阳郡宛县人范曾任右陛长,豫州汝南郡平舆县人许谅任左仆射、豫州汝南郡吴房县人伍宕任右仆射。
听何中郎将说,去年杨赐大人时任司徒,与司徒掾刘陶商议:
太平道张角等人逢大赦不思悔悟,反而变本加厉加快发展信徒。
如若命各州郡逮捕或出兵剿伐,恐怕会引起更大的骚乱,加速祸患形成。
而太平道信徒以流民为主,应严令刺史及二千石郡太守、国相、都尉等,简选流民,派人将其送回原籍,借机削弱其党羽,然后诛其首领,可不费力平定。
刘陶认为这就是孙子所说的不战而屈人之兵。
杨赐大人于是上书陈说此计,恰好因征辟禁锢之人而于十二月二十九日被罢免司徒,又起用为光禄大夫。
此疏书便被留在宫中无人问津了。”
黄衍道:“这么凑巧?会不会有人故意告发杨大人使疏书中断?”
韩卓道:“或许可能。”
韩遂道:“子助(韩卓)转任左陛长,有望升迁虎贲中郎将。”
韩卓笑道:“安平国崔家乃冀州排前十的巨族。吾家族之人恐难以继任。”
韩遂又问:“幽州涿郡的太平道信徒多否?”
韩卓道:“也颇多,吾在任太守时,赶走了许多流民,听说冀州的太平道信徒人数众多。”
韩遂又问:“朝廷为何不制止太平道?”
韩卓道:“这个问题要追溯到桓帝,听说桓帝推崇道教。”
黄衍问:“道教是不是与望族推崇的儒学不同。”
韩卓道:“正是不同。”
韩遂又问:“为何流民不愿加入望族?”
韩卓道:“散农有少量的农田、耕牛,一旦遇到天灾减产容易破产,还有些恶族强买散农的土地。
散农失去土地后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路是加入某个望族成为家丁,一条路是成为流民。
从涿郡户曹报奏可见,破产的散农约有一半不愿意加入望族而自愿成为流民。
据说大汉各郡人口一百户中只有五户到二十户是散农,城中人口多的郡散农人数少些,其余全部为望族的人了,否则很难活下去。
望族和皇族所占的田产和散农比较也差不多是一百亩中散农只占十亩。”
韩遂追问道:“流民无田产岂不是活不下去,但为何流民越来越多?”
韩卓道:“流民活法有几种,一种是进城做杂工,一种是替望族出劳役,一种是帮望族种田,一种是做侠客,一种是为盗贼,一种是加入太平道之类的等等。”
韩遂又问:“太平道哪有钱养活这些流民?”
韩卓道:“太平道信徒可不只是穷人,还有许多中小豪族、官吏、不得志的有钱人、贵妇人、商人等等。
筹到钱后放贷、或置田、或经营盐铁、或到山里开田种地,据说所得钱粮足够养活所有信徒。
冀州自古盛产铁器,铁匠颇多,据说大批铁器工匠加入太平道,制作各种铁器,由太平道渠医出售,收入比铁器工匠自己打铁赚的多。
有人帮养着流民,另外,太平道的势力已在一些郡县让望族都避让三分,或许是朝廷没想好是否驱散太平道的原因。”
韩遂和黄衍听得瞪大双眼,世上竟有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