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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道身世

  正午时分,再一次甩掉身后两个“跟班”后,我偷偷来到薛记旗袍店外。今天的店面和昨天的店面没什么两样,都是一样的冷清空无一人,甚至连门锁的位置都没变动过。我又四下看看,确定没有人注意他后,这才蹑手蹑脚地走到矮窗前查看。他昨天在窗缝间放了一小片梧桐叶,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果然,当我找到梧桐叶子的时候,叶子已经折断了。我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他知道,今天晚上将是一个不眠之夜。不过现在我要做的事情却是回家睡觉。

  ……

  深夜,薛记旗袍店外的街道上一片寂静,连一个人影也没有。随着吱嘎一声轻响,薛记旗袍店的矮窗已经被人推开一条缝。从窗子里面偷偷摸摸探出一个人的脑袋。那人警觉地四处查看,等到确定周边无人的时候,这才完全推开窗子,蹑手蹑脚地跳了出来。然而还没等他站稳,忽然察觉到一只手掌拍在肩头。

  那人吓得魂飞魄散,竟连头都不敢回,哆哆嗦嗦道:“大……大哥……”

  “别怕啊薛老板,是我。”话音未落,背后闪出一个嬉皮笑脸的青年男子,借着街边微弱的灯火,薛二认出这人正是金少。

  薛二鬼鬼祟祟地回头,见我身后无人,这才松了口气,心有余悸道:“金……金少兄弟,真巧啊……”

  我道:“是巧啊,这深更半夜的薛老板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薛二眼珠乱转,顾左而言他道:“哦……我……我是临时回店里取点东西……金少兄弟不休息在这附近是转悠什么呢?”

  我眨眨眼,嬉笑道:“你说呢?”

  薛二咽了口口水,迟疑道:“我……我怎么知道呢?”

  我道:“我主子雷碧春也不知被哪个胆大包天的小白脸勾搭跑了,我没了饭碗只能转行另求生计,你猜我现在做什么?”

  薛二固做镇静,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做什么?”

  我附耳,煞有介事地道:“捉鬼……”

  薛二全身一颤:“捉……金少兄弟,你别说笑了,哪来的鬼……”

  我神秘兮兮地道:“真没说笑,还专门抓那种卷钱私奔不知死活的痴男怨女鬼。你见过没?见到他们告诉我一声。”薛二当然明白我话里的含义,皮笑肉不笑地说:“没……没见过……”

  我忽然觉得薛二跟自己是一类人,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看来不给点厉害瞧瞧,他还真不容易说实话,忽然板起脸,直言不讳道:“说吧,是现在带我去见她还是等天亮我喊人一起来见她。”

  薛二没想到我这么直接,不禁一愣神。洪三低声道:“我知道雷小姐此刻就藏在你的店内,现在告诉我你们还能做人,再晚些怕真的只能做鬼了。”说着,又四周张望一番。

  薛二知道隐瞒不住,只好请我跳进窗户。锁了窗后,领我走进店内后室。这后室其实空间不大,陈设布置十分简单,甚至连张床都摆不下。薛二不声不响地推开一面镜子,引我走进一间密室。这密室设在地下,是由一间地下室改建的。密室里简简单单摆放了床、桌子、烛台等物,角落里堆放着三五件行李,而露伶春则正端坐床头,看到我随薛二一起进来的时候,她吓得几乎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金少?”

  我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声道:“小姐别怕,只有我一个人!”

  雷碧春看了眼薛二,问道:“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我道:“和薛老板无关,是我猜到的。您别忘了我可是陪你来做过几次衣裳,我那时就在想这后室之内连张床都没有摆也太不像话,也不知您二位平日里是……是怎么丈量衣服的,所以我就猜,这里应该是有间密室才对。”雷碧春和薛二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尴尬。

  我道:“再者我想凭小姐的聪慧不可能直接逃离上海,雷家眼目众多十有八九会泄露了行踪,风险太大。相对安全的方法还是应该先躲在上海数日,让人以为你们真的已经远走高飞放松警惕后再偷偷出城。而有时看似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最是安全,所以我猜,这里该是二位最好的藏身之地了……”听到这里,雷碧春、薛二又对望一眼,默认了我的推测。

  我得意地笑道:“身子藏得住,肚子可不行,所以我想每日破晓时分该是二位出来觅食的时间,果不其然,被我抓了个正着……”雷碧春惊魂稍定,点头道:“我们的事你是一清二楚了,现在我想问你,打算怎么处理我们?”我脸上露出坏坏的笑意:“雷小姐以为我应当如何呢?”

  雷碧春看着我不怀好意的样子,忐忑道:“我们身上所有的财物加在一起也算不少,可以都留给你,只求你能放我们一条生路!”薛二也点头称“是”。此刻,这对亡命鸳鸯全都吓得脸色惨白,竟哀求起我这个“下人”来。

  我昔日里也没少遭薛二的白眼,没想到此人今天见到自己全没了往日的神气,一双小细腿颤得跟鸡毛掸子似的,全没个安生劲,顿时也心生鄙夷。他想了想,忽然心生一计,报复似地看着两人说:“放‘你’可以,放‘你们’怕是不行!”雷碧春一愣,警惕道:“什么意思?”

  我慢条斯理道:“雷老板说了,这件事让他觉得很没面子,他恼怒小姐出走,却更恼怒敢带走小姐的人。所以他说——你们两个都离开上海是绝不可能,必须要一人留下性命才能平了他的怒火。至于谁走谁留,你们俩自行定夺!”雷碧春和薛二听我如此一说,都感到晴天霹雳一般,各自愣在当场,作声不得。我脸上露出得胜似的笑容,得意洋洋地看着目瞪口呆的两人。

  两人对视着深思半晌,雷碧春轻声道:“我和他回去吧,也许好好说说,雷地宝心一软会放我条生路。你回去,是必死无疑的。”

  薛二缓缓摇头,眼眶里已经饱含热泪,柔声道:“你本就和她有杀父之仇,你又不是他亲生的,当年她留你一命也无非是怕我大哥找他麻烦,如今我带你出来,我不可能再放你回去。把我忘了,再找新的幸福。”转而对我道:“金少兄弟,放她走,我和你回去……”

  我听他俩说着话,我是越听越糊涂,于是问了问“烦请二位请详细道来,我也好想着应对办法。如你们在有所隐瞒我想帮也帮不了你们。”

  雷碧春也哭了出来,抹泪道:“你糊涂!你说让我忘了我就能忘了?大不了我们一起回去,一起死也就是了!”

  薛二忙道:“不!我们都死了就太不值得了,你要好好活下去!这才不枉咱们相爱一场……”

  薛二开始说道:二十五年前,雷地宝正打打杀杀拓展地盘的时候,我薛家从安徽来到上海在码头做苦力,由于总是被这些地头蛇欺负,我爹为求自保,众人打造了百把利斧作为防身武器.以不择手段的实现自己活命的理想,此后这一百把斧头将上海滩杀得昏天黑地,斧头帮从此声名鹊起,和他雷家划地而治,碧春的父亲是上一代漕运的二当家,负责一些货物的护送,斧头帮只从漕运走一些粮草之类的货物,他雷家运一些烟土枪支,我们也井水不犯河水,只因一次杨守才找我父商量说雷家的烟土祸害苍生,给我父大笔钱财让截了这批货物,我父受了杨守才的怂恿带人截货,当时碧春的父亲就在船上,于是和我父大动干戈,互相都死伤无数,最后两败俱伤都各自退回,我父后来知道是杨守才挑拨斧头帮和漕运还有雷地宝的关系,中了圈套,于是到漕运找他们当面道歉,哪知碧春的父亲已经去了雷家交代事情,可谁知,这雷地宝心狠手辣,竟早早的派出杀手来到城里碧春的家,杀死了碧春的母亲还有他一家十三口人命,当我父赶到的时候正看到杀手要对只有三岁的碧春痛下杀手,我父趁机救下,带着碧春直接赶到雷家,哪知碧春的父亲正和雷家的打手纠缠,已经是重伤在身,招架不得,眼看着奄奄一息,带我父走到身边,碧春的父亲生命特征已经无力回天,这时雷地宝才知道此事因杨守才而起,起先雷地宝以为碧春的父亲与我斧头帮勾结才去劫货物,雷地宝见大错已经酿成,于是和我父商量把碧春收养下来,以表害人性命之错,我父看雷地宝却有悔过之意,本身也是错信谗言,有错在先,为了防止雷家对碧春有所阴谋,所以便把比碧春大两岁的二儿子薛金麟定下了娃娃亲,这薛金麟就是我,我和碧春自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我自小体弱多病,没有我大哥那般本事,自知江湖不是我这种人可以生存的,待我二十有五准备迎娶碧春的时候,雷地宝因我江湖上没有名望却私自撕毁婚约,碧春为此事还自杀过,正赶上军阀混战,我大哥想为我出头和雷家撕破脸皮,被我拦下,我一度抑郁难过,后来和大哥说我要离开斧头帮一些时日,大哥以为心病难治,所以未加劝阻,其实五年前,我便化名薛二开了这间旗袍店,为的是能时刻见到碧春,一解我相思之苦!

  “你们还真是一对苦命鸳鸯啊!”我听薛二说完,还真有几分感动!

  经过刚才我试探一番,而如果薛二推诿的话,我免不得要更瞧不起他,何况这薛二还是我师父薛金羽的亲弟弟,只是这哥俩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一个为大义,一个为小妞,不过都算是有情有义之人,要是薛二是个怕死之徒,自然也不可能让雷碧春跟这样一个人亡命天涯。毕竟我也曾对雷碧春承诺过,无论如何都要保护雷碧春周全。不过我却没想到这薛二如此重情重义,虽然两人爱来爱去的对话颇为婆婆妈妈,但其中郎情妾意的语气和生死相惜的感情却深深触动了我。

  我的眼光也忍不住湿了,忙道:“行了,行了,看不了你们这种生离死别的苦情戏码。现在确认薛二先生对雷小姐是情真意切我也就放心了。”

  雷碧春一愣:“你……你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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