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诏东挑眉看了一眼光头,突然探手入袖,抓出一锭大元宝,直接扔到他怀里。
光头正在心里琢磨该怎么样才能要到钱,不料眼前这个年轻人却给银子给的这么痛快,虽然双手下意识地接住了元宝,脑子却还没那么快的转过弯来。
“忙活了一天,截了两艘船,差点把那俩船主扒个干净,才凑了二十多不到三十两的散碎银子。可这几个年轻人,一甩手扔出来的就是五十两大元宝,真是好运气,碰上这种大肥羊了……”
瘦猴心里如此想,眼神不住地往元宝上瞟,那白花花的一坨可真是撩的他心肝痒痒。
柳诏东仍旧面无表情,丝毫看不出心疼模样,只是问道:“现在我们可以过去了吗?”
光头勉强压下心头的震惊,也不曾细细琢磨这件事的蹊跷之处,反而被贪婪之心冲昏了头脑,掂量下手上的银子,摆出一副难为情的表情。
“哎呀,赵老板。您这不是让我为难吗?说好了是二百两的三成,六十两,这已经是最低价啦!可您只给了五十两,这可怎么办……”
高在洲也不再搭话,回到同伴身边站定,之前便已说好,不论交涉还是动手,都由他来打头阵。此刻他早就跃跃欲试,暗中扭动着手腕脚腕,做好了先发制人的准备。
柳诏东淡淡地道:“没了,就这么多。不然等我们做完生意再回来给你补上。”
光头当然不傻,这句话他没少听那些船家说,都是心存侥幸之言,自然没信过一次。更何况,哪会有人出门身上只带一锭五十两的大元宝?
他吃定了眼前这几个少年的傻大户,但也没急着反驳,眼神转着从几人身上一一打量过去。
看到肖星雨的时候,他突然眼睛一亮,本以为是四个毛头小子,没想到竟藏着一个女娃娃!
肖星雨挽了一个发髻,女扮男装,不注意还真容易被人漏过去。可离近了看,肤如凝脂,肌如白雪,黑眸红唇,粗布麻衣下隐隐透着纤细婀娜的身段,俨然一个含苞待放的美人胚子!
光头此时不光求财,色心更是大起,丝毫不掩饰眼神里的贪婪。
高在洲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肖星雨被欺负,眼神欺负也不行,见到这个场面,拳头紧握就要暴起发难,可柳诏东一直背在身后的手却及时探出,紧紧握住了他的胳膊。
怕他失去理智,柳诏东咳嗽一声,问道:“先让我们过去,日后再奉上白银五十两,如何?”
光头回过神来,眼睛却仍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着肖星雨:“赵老板,不妥吧……不如我提个建议,五十两我收了,你们也可以过去。但是这个妹妹……得给我留下。”
肖星雨脸颊通红,一半是真一半是假。以前在七侠镇,父亲有头有脸,又一直被高在洲好好保护着,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胆敢当面这样调戏自己,虽知自己的安全毋庸置疑,却不禁仍有些羞恼。
可这番画面被光头看在眼里却是另一幅样子,甚至在脑海里想象着今夜的春宵滋味,邪火升腾。正当此时,柳诏东轻轻的两个字却如冷水一般当头浇灭了他的幻想。
“不行。”
“不行?”光头恼羞成怒,冷笑一声:“不行也可以。那就再加五十两,若拿不出来,你们今天哪也别想去!”
他本想坐地起价,让对方陷入两难之地,最后两边都吃亏。不料话音刚落,柳诏东便直接探手入袖,只见白光闪过,又是一锭元宝甩了过来。
好一招釜底抽薪!
柳诏东此刻已完全拿捏住了他的心理,接下来便只等着他的贪欲彻底熏透理智就好。
果不其然,光头接过飞来的又一锭银子,只是出神片刻,便迅速地做出了决定。他吃准了眼前这几个少年人傻钱多力又弱,自己今天不把他们从荷包到身子都吃干抹净,绝不可能罢休!
至于他身后的瘦猴等人,早已欣喜若狂。对于女娃娃,碍于光头的面子他们不敢起色心,但对于实打实的真金白银,自是馋得心头滚烫,那可是日后能供他们吃香喝辣逛窑子的资本啊!
码头附近围观的百姓,好心些的此刻痛心疾首,他们仇恨光头等人的作恶多端,也同情柳诏东等人的不谙世事、软弱冲动。而心术歪些的却已看起了热闹来,强盗打家劫舍反正也打不到自己这种穷人头上,相反柳诏东这种富人大户却更招他们的记恨。
不患寡而患不均。那可是一百两啊!够平民一户三口之家吃饱穿暖,舒舒服服地过上个十几年了!
柳诏东连着掏出两锭元宝却仍旧面色平静:“银子,给你了。你要的一百两。现在我们能走了吗?”
光头此刻手里揣的是两腚沉甸甸的大元宝,眼前站的是一位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他早已被这两样诱惑冲昏了脑袋。
看了眼柳诏东脸上那从开始就不屑一顾看不起人的模样,不禁在心里唾骂道:“呸,你这个人模狗样的东西。有两个臭钱了不起是吧?今天落到了大爷我手里,非得扒掉你三层皮不可!”
心里这么琢磨着,他摆出最擅长的无赖笑容,两排黄牙反射着黯淡的光泽:“诶~不急。赵东小掌柜,给钱确实是痛快,我佩服!不过嘛……”
“不过什么?银子都给你了,你这个老秃驴有完没完!”光头话音未落,华知仇却突然开口,不耐烦地顶了回去。
这句话将双方之间最后一丝脸面也撕了下来。
光头正愁这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自己这些人不便当街抢劫耍泼皮。现在这么一冲撞,自己这些人动手也有了理由,若是真闹到县衙,有县丞田痦子那层关系帮趁着,到时候,人白打,银子白抢,这女人……也能白玩!
想到这,他猥琐的眼神又绕着肖星雨转了一圈,收起心里的得意,脸上却摆出来一副不痛快的表情,不满地道:“赵东小掌柜。你这个下人,该好好教育一下了吧。若是碍于情面,那我替你来办。”
柳诏东不为所动,一言未发。
光头回头递了个眼神,瘦猴立刻会意,指挥着两个人冲上前,将华知仇的双手反锁在背后押带过来。
见事情终于脱离嘴仗上升到了动手的层面,高在洲心中暗自激动。这光头一心想要更多,便不得不展示一下自己的武力,自己也能名正言顺的开打。
柳诏东配合默契,继续火上浇油,摆出一副臭脸盯着光头,骂道:“没毛的秃驴,真是给脸不要脸。知道你爷爷是谁吗?爷爷的朋友也是你能碰的?再不滚,信不信爷爷行家法,把你四只猪蹄挑断了筋,扔进白泽江里喂鱼?!”
这番话彻底点燃了光头,只见他大手一挥,大喊道:“给老子打!”便带着后边十多号人猛地冲了上去。
柳诏东和肖星雨之前便商定不会动手,此时飞速后退几步,甩开了距离。
高在洲则是满脸兴奋,扎下马步,腰间起劲,嘴中虎吼一声,两只拳头陡然轰出。
虽然这一击没用内力,但只凭着他一身的蛮劲,硬是将面前最近的两人砸的离地而起,重重地摔在地上,难以呼吸。
瘦猴和押着华知仇的二人留在原地。打打杀杀这种事,他自然不会参加,但他也在全神贯注地看着前面光头的威风,丝毫没注意身后的情况变化。
几乎是在众人跑出去的一瞬间,华知仇双手一扭,解开反锁,给身后一人赏了一拐肘,又结结实实地踹了前面的瘦猴一脚,而后整个人便如离弦的箭一般窜了出去,后发先至地冲到高在洲身边,摆开迎战的架势。
瘦猴正看得起劲,突然后腰处像被巨石砸了一下,腰椎差点折裂,整个人趴在地上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吃屎。
这一切都太快了,快到光头只跑了几步,身前的两个弟兄就已经倒飞而起,身边突来的残影又如疾风般一闪而过,再想反应的时候自己却已经跑到了敌人面前。
高在洲咧嘴一笑,马步未改,眼疾手快地拽住光头的胳膊,一拉一扯间便将他掉了个方向,另一只手往前一探,如鹰爪一般按在他的喉咙上。
“别过来!再往前一步,我就掐死他!”
这一声吼传遍了整个码头,惊得光头小弟连忙停住脚步,惊得不远处围观人群鸦雀无声,更惊得被抓住喉咙的光头一动也不敢动。
这两个少年竟然深藏不露,仅在几个呼吸间便将一群人给治住。
“好身手……”围观人群中有一个带着草帽挽着裤腿,脸上长了一块黑痦子的渔民,见到这场面颇为惊讶地称赞了一声。
若附近碰巧有在县衙做过事的人,便可一眼看出来,这个渔民正是白泽县的县丞田阎,外号田痦子!
田痦子没想到这光头带着十多个膀大腰圆的汉子,竟然会输在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手里。虽说被擒贼先擒王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少说也是是阴沟里翻了船。
想到这,他不禁摇了摇头,哑然失笑,又哼着小调转过身离开了人群,身后两个家丁紧随而去。
田痦子料定,过不了多久光头就会来自己府上拜会求援,不如先回去准备准备。刚才柳诏东掏出来的那两腚白花花的银元宝,可是被他看的一清二楚,今日这水不论是清是浑,都值得蹚他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