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探过些消息,二人又歇了一会。趁着摊主不注意,华迎樽放下两块散碎银子,便起身告辞,走向马车。
张长雨皮笑肉不笑地凑到丈夫身边,一手搭在腰上,轻飘飘地道:“听说,有个姓华的二少爷,当街调戏民女,逛青楼喝花酒是样样精通啊!连已婚之妇都不放过,可真是厉害……”
只觉腰部传来一阵剧痛,华迎樽连忙快跑两步挣开,大声喊冤:“媳妇儿,那都是坊间传言,传言!都是他们用来抹黑我的!我从来没当街调戏过任何人,更别提什么已婚之妇了!”
“那也就是说,逛青楼喝花酒是真的咯?”
“这个……这个……”
“华迎樽,你给我过来!”
“哎,哎,长雨。咱有话好好说行不行!别吵到孩子,你听我给你解释!我当初去青楼喝酒,纯是因为那里的消费高!我从来没干过什么出格的事!你要相信我!”
“我信你个鬼!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二人一跑一追的围着马车绕圈,场面一时间僵持不下。
……
“华迎樽回来啦!大家快跑啊!”
“哪……哪个华迎樽?”
“还有哪个?就是你想的那个,那个混世恶魔!再不跑被他截住,可就要出大事啦!”
随着几个人的大喊大叫,城中心最繁华的灯市街顿时闹的乱了套,所有人东奔西走,就近找了个藏身处躲了起来,更有胆子小的小贩连摊子都撇下不管,跑的无影无踪。
一辆马车晃晃悠悠的由远及近,赶车的华迎樽仿若置身事外,看到有几个速度慢来不及躲起来的商贩,还对着人家露出灿烂的笑容。
可这笑容看在当事人的眼中,却宛如恶魔看到一只待宰的羔羊,吓得一人实在没办法,直接当街躺下装死,胸口剧烈起伏着,却还在内心祈祷千万别被注意到。
张长雨听到外面这么大的动静,偷偷掀开车帘往外看去,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忙问道:“这是什么情况?怎么这么乱,街上的人都去哪了?”
华迎樽尴尬地笑着,解释道:“长雨啊,俗话说这个……三人成虎。谣言传久了的话……就是这幅样子了。”
张长雨倒吸一口凉气,惊呼道:“难不成,这都是被你吓得?”
华迎樽连连摇头,矢口否认自己曾欺负过百姓,还说当时自己接济过这条街上的好几个乞丐,也不知道如今人都哪去了。
……
“二奶奶!不好了,不好了!”
华府的高墙大院中,一打扮雍容的贵妇正在摆弄大水缸里养的荷花,突然有个贴身丫鬟一脸惊慌地跑来,嘴里大呼小叫,惊得贵妇手上一抖。
贵妇深吸一口气,将自己不慎揪下的花瓣狠狠地甩在丫鬟脸上,骂道:“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说,什么事?”
这位贵妇便是华府家主华介书的二夫人——王文莲。
丫鬟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夫人,二少爷回来了!”
王文莲面色一变,抓住丫鬟的手腕,不确定地追问了一遍:“你说什么?华迎樽回来了?”
“是,就是二少爷。”丫鬟手腕吃痛,强忍着继续回答道:“有人说在灯市街上看到他了,估计现在就快要到大门口了!”
王文莲下意识的吩咐道:“快去府衙知会老爷!”
丫鬟领命,刚要离开,却又被王文莲抓住手腕扯了回来:“慢……不急着去。待我先去会会他,看看什么情况!”
说完,王文莲带着丫鬟急匆匆的向华府大门口走去。
王文莲一路走到门口,夫妇二人的马车也缓缓驶来,正巧停下。
华迎樽刚刚从马车上跳下,王文莲便急忙迎上,堆起满脸的笑容试探道:“二少爷,你回来了?”
华迎樽见到王文莲,也笑着客气道:“小娘,是我。这么多年不见,您身体可好?”
“好,好……”王文莲的双眼瞬间蒙上一层泪花,双手捧着华迎樽的脸,说道:“二少爷,你变黑了,也变瘦了。这些年肯定没少吃苦……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呀!……啊,抱歉,小娘失态了。”
此时,坐在车内的张长雨也掀开车帘,探出头来。
王文莲见到,指着张长雨问道:“这位是?”
“对了,小娘,这是内人张长雨。长雨,快叫小娘。”
“长雨见过小娘。”张长雨下了车,恭敬地行了一礼。
“呀!都有孩子啦!”王文莲见到她怀里抱着的花宝,惊喜的碎步跑过去,接过襁褓,“啧啧”的赞叹着:“小家伙可真漂亮,他叫什么呀?”
张长雨答道:“还没起大名呢!小名叫花宝。”
“花宝……真可爱,花宝乖。”王文莲哄了哄手里的孩子,这才猛然间反应过来,连忙说道:“哎呀,你看我这毛躁的样子!二少爷,还有长雨,别在门口站着,这像什么话呀!快进家坐!来人,把二少爷的马牵到后院去!”
说完,王文莲一边抱着孩子一边招呼着二人,走进华府。
……
“二少爷,你这次回来不巧晚了两天,咱家太老爷前几日刚出门去了,说是灵杭府那边的安刹江最近正要起潮,就被人邀请赏景去了。如果你早些回来,就能看到太老爷了。”
三人坐在厅房内,王文莲有些惋惜的解释道。
“哦,不急。我这次回家,能够小住上一段时间,应该可以等到爷爷他老人家回来吧。”华迎樽答道。
“小住?二少爷,你这次回来,还要走?”王文莲却敏锐的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华迎樽“嗯”了一声,为避免追问,端起茶杯呷了一口。
“你这是何苦呢!二少爷,你独自在外打拼不容易……这就不说了,老爷也特别想你,整天的都念叨你……哎呀,你瞧我这脑子!老了总是容易忘事。我这就吩咐下人去知会老爷一声!”
“不着急,小娘。爹他是知府,每天有那么多公事要处理,您就别去打扰他了。”
“没事没事,二少爷。你和长雨先好好坐着休息一会,这风尘仆仆的赶路可真是太辛苦了,先喝几口茶。我出去吩咐厨房,让他们今晚上做一顿大餐为你们接风洗尘,再派个下人去老爷那一趟。你们坐,我去去就回!”
说完,王文莲便风尘仆仆地走出厅房。
待王文莲走远,张长雨环顾四周,见无人在场,便对华迎樽说道:“迎樽。小娘做事还真是风风火火,怪不得能做的了这么大家族的二奶奶。”
“是啊。不过说到我的这个小娘啊,我总觉得有点怪怪的。”华迎樽伸了个懒腰,答道。
“怪?这话怎么说?”
“其实她脾气很不好的,尤其对待下人,动不动就是又打又骂。连她自己的儿子,也就是我三弟,从小也没少挨过她的打。不过她对我和我哥却很客气,从来都叫我们大少爷、二少爷,我爹每次打我,她还过来帮我拦着。要是我爷爷在面前,就更夸张了,让她往东她绝对不往西的。”
“我以前一直觉得她很虚伪,很假……可是,我刚刚看到她的时候,却好像突然想明白了。”
“嗯?想明白什么啦?”
华迎樽叹了口气,说道:“她呀,是个侧室,家里的势力又不大,所以自从嫁来,事事都得顺着我爹的心,我和我哥是长房的嫡子,她也不敢得罪……这个小娘啊,是压力太大了,在这个家里,她只能把心里的不痛快,释放到下人身上。”
张长雨听到这,打了个寒颤,感叹道:“这就是大户人家,实在太可怕了。”
华迎樽本想点头附和,却突然愣住:“不对吧,长雨……你们安东将军府,那不也是大户吗?”
张长雨连忙摇头道:“我们张家,可不像你们这样,光是呆在这里都觉得压抑。我们那空地大,屋子少,规矩更是不多,可透亮了呢!而且……最重要的是,历任安东将军,那都只有一位结发妻子!谁有你们这些中原的名门望族会玩啊,三妻四妾都是家常便饭……”
华迎樽听出其话里有话,连忙举起手道:“俺对天发誓,这辈子只有张长雨一个媳妇!”
……
华府的大门紧闭,却从后门溜出一个小丫鬟,急匆匆地往文登府府衙的位置埋头走去。
一路走到府衙,丫鬟拿着王文莲交给她的华府信物,由衙役带着,来到知府的案桌前。
华介书正一脸铁青地坐在堂内。
还未等丫鬟想好该怎么说话,华介书却率先开口问道:“文莲让你来的?”
丫鬟弱弱的应了一声。
“行了,你回去告诉她。本知府今晚上有一顿酒席,回不去,让她自己看着办。”华介书吩咐道。
“是,奴婢告退。”丫鬟被堂内处处弥漫着的寒气浸染,连大气都不敢喘,得到华介书的回答,逃也似的快步离开。
刚走出大堂,便听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瓷器碎裂的声响,紧接着又是两声怒吼:“逆子!孽种!”
丫鬟打了个机灵,双腿倒腾的速度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