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不明,漆黑深夜,最明显的是那刺鼻的血腥味道。
“嚓、嚓”的几声响,黑暗中闪过几点火星,紧接着三只火把熊熊燃起,照亮了数丈之地。
此时的官道上,一辆马车斜戳在路边,华迎樽和张长雨的尸体,也分别躺在嚎啕大哭的花宝两边。
黑衣人首领吐了口浓痰,骂道:“还真能打,我带了五十五位高手,让你生生杀了四十九个……难怪这么年轻就能混成豹头统领。”
其身边一人右手举着火把,左手捂着自己胸口,指缝间不断渗出鲜血,虚弱地问道:“大人,你之前许诺给我们的,还做不做数……”
他冷笑一声,讥讽道:“还真是亡命徒,命都快没了却还担心金子。放心吧,之前答应好的,少不了你们。把这车烧了,然后就跟我回去领赏吧!”
听到吩咐,那人便将手中的火把扔到车上,而后双手一并捂在胸口上止血。
看着火势渐渐蔓延,黑衣人首领眼睛里突然闪过一抹阴厉,一只手悄悄摸进袖口中,抽出一把锋利短匕,猛地插进了那人的后腰上。
眼看着同伴直挺挺的倒下,众人皆是大惊,这才认识到首领要杀人灭口,连忙做好再战的姿态,摆开防御架势。
可他们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无数,能活下来已经算是幸运了。再被如此以逸待劳、突下杀手的首领针对,只听“噗、噗”的轻响,每人身上皆被捅了几个血窟窿出来,很快便彻底丧失了战斗力,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这位心如蛇蝎的首领,阴笑着说道:“别怪我心太狠。各位,你们都知道了这华迎樽的真实身份,不死我不放心呐!没办法,这都是主子吩咐的,各位如果变做了冤魂,都请你们记得,冤有头债有主,是我的主子要我杀掉你们!”
“还有哦……这个小娃娃。您请记住咯,您并不是我杀的,您是被火烧死的。都说死于非命的婴童鬼力最盛,您将来若要寻仇,可千万得去找那个放火的人。对,就是我右边的这个。”
说着,黑衣人首领抬脚踢了踢那人的尸首,将短匕往袖子上蹭了两下,复又插进自己的袖口里。最后捡起掉落在地的所有火把,一并扔在了马车和其他黑衣人的尸体上。
做完了这一切,他不再停留,转过身慢悠悠的向文登府方向走去。
……
小花宝被浓烟所呛,哭声越来越小,挣扎的动作也慢慢消失。
此时,突有一人影落于此地。
人影自半空而下,身法极快,只几个眨眼的时间过去,便直接落到正燃着一片熊熊大火的马车边。
火光映着来人一身的青麻布衣,照亮了他那一头花白蓬乱的干发,一副庄户半老头子的打扮。
若现在有辽州安东府七侠镇的住户在这,就会轻易的认出,此人便是经常在镇上同福客栈里说书的那位,名叫余渊。
余渊见到如此熊熊的烈火和一地狼藉,探手从怀里掏出一粒丹丸,捏着丹丸往天上一抛,只听得轻微的一阵爆裂声响,丹丸内喷射出无数黑色的粉末。
黑色粉末炸开,散成直径一丈有余的圆形,落到地上和马车上,火势瞬间减小,只剩下已经烧透的马车木框还在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余渊的注意力首先便被尚留有一口气的花宝吸引过去,连忙将其抱了出来,又从怀里掏出一颗红色丹丸绕着他的鼻尖上边转了几圈。只见花宝重重的打了两个喷嚏,双眼终于睁了开来。
将花宝小心的放到一边,余渊这才继续去查看马车的情况。搜寻了片刻,看到车后头有一小截露出的精钢,他将其全部抽出,便是之前华迎樽对敌时所使用的长枪。
“嗯?这是……”他的视线在精钢长枪之上游离片刻,突然发现上面刻有一朵豹头莲花的纹样。余渊见这莲花的样子眼熟,在脑海中细细回想了一番,眉头紧皱,自言自语道:“这不是那个张长青军队里的那种花纹吗,为何会在此处……”
他将精钢长枪重新拆分成三截放进包袱装了,又在附近勘察一番,摸清了事情的大致经过后,便将张长雨和华迎樽的遗体搬下马车,而后将所有黑衣人的尸首归拢在一起,连着马车点起火一并烧了去。
而后余渊又将二人的尸体包好,捆到一起背在肩上,把装着精钢长枪的包袱系在腰上,最后又抱起花宝的襁褓。
抬起脚跟掂量了几次后,余渊提起一口气,猛的往空中一窜,身影瞬间消失在黑暗中。
……
辽州,落蛮府,落蛮城。
大岚王朝的安东大将军张长青,穿着一身莲花狮头甲,正背着手站在城头之上,身形笔直如松。
过了一会儿,一名武将走来,露出肩甲上面的豹头样式,走到他半个身位后停住,抱拳说道:“大将军。”
张长青点了点头,问道:“最近这几天,那些驰洋人和雪蛮人有什么动静没有?”
武将略一思衬,答道:“驰洋人最近倒是收敛了许多。至于那些雪蛮人……他们本来性格温和,轻易不会挑起冲突。但不知道最近这是怎么了,经常会有几个雪蛮人妄想结伙冲进军营,眼睛也是通红一片,就好像发了疯一样,根本无法沟通。”
听到这,张长青眼睛突然眯了起来,嘴里缓缓地蹦出两个字:“雪、煞。”
武将愣了一愣,问道:“什么?”
“没什么……你先说。”张长青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位豹头将军的问题:“那些雪蛮人的具体表现,你给我说清楚点。”
“是。”武将领命继续说道:“末将曾经命令手下人不要攻击,试图与那些雪蛮人沟通,可他们却一点反应都没有。雪蛮人的个头力量本就比我们天合人高的多,这一发了疯之后就更不好压制了,每个雪蛮人要有五到十名士兵才能勉强控制的住。”
“有一次,一个发了疯的雪蛮人手里正巧拿着把柴刀,士兵们近身不得,还被他趁乱砍伤两人,后来没办法,末将只能下令让弓箭手杀了他。”
“嗯……”张长青一边听一边点着头,而后又问道:“除了这个杀了的,其余那些雪蛮人都怎么处理了?”
武将回道:“末将正想询问大将军该如何处置。末将之前从落蛮府的府衙那里借来了几辆囚车,现在那些雪蛮人都被关在囚车里,以免他们再度伤人。”
张长青皱着眉头解释道:“你说的这种情况,我在家里流传下来的一本书上看到过。当年我祖上——首任安东大将军莲花侯张荷刚刚来到辽州时,便遇见过几次这种事情。这些雪蛮人是得了一种在他们本民族人之间才会流传的瘟疫,名叫雪煞,症状跟你说的差不多。”
“……这样吧。”张长青思考了一番,继续说道:“下午我去你们那走一趟,看看这些雪蛮人到底是不是得了雪煞,如果确实无误的话,咱们就得趁早做准备了。对了,你一定要记住,千万别把这个消息泄露出去,目前来看事情还在可控范围之内,没必要引起百姓们的恐慌。”
“是。”
武将转过身刚要离开,却又被他给叫住,嘱咐了一句:“还有……任超,距离这次军营驻防轮换刚刚过去半个月,也就是说你部还要在落蛮城待上五个半月,凡事务必要小心谨慎,一旦遇到紧急情况,汇报不及,你可以酌情应变。”
任超抱拳,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是”。张长青这才放下心来,摆了摆手让其离开。
待任超走远后,他的眉头却越皱越紧,心中直犯嘀咕:“这雪煞,为何会再次出现……难道天下又要有什么变故?”
其实他先前对任超的话只说了一半,还有些事情并没有明示。比如:雪煞这个瘟疫只有在天合神州发生动荡的乱世之时才会出现,所以此次的雪煞事件很可能就是在暗示些什么。
张长青今日身体不适,从起床后整个人便昏昏沉沉,此时又碰上这么一件棘手的事情,顿感头部一阵剧痛,险些站立不稳倒在地上,幸亏周遭站岗的士兵手疾眼快才将其扶住。
“大将军,您是不是昨夜受了风寒?要不我们去找个郎中给您瞧瞧吧?”他身边的一名士兵问道。
张长青稳住身形,摇了摇头,答道:“不用了,我就是这几天没睡好觉。让我去休息会就好了。”
说完,便抬脚往城墙的楼梯走去。
可未等他走上几步,远处的半空中却突然出现一个黑点,黑点急速变大,显成人形,最后一身青麻布衣的余渊直接落到了张长青的面前站定,激起一阵尘土。
“来者何人?!”
士兵们反应极为迅速,立即做好战斗准备,附近所有人的兵刃皆对准了余渊,远处的弓箭手也随即张弓搭箭,瞄准着他站立的位置。
一片剑拔弩张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