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好生躺上半个时辰吧,仔细感受。在洲会留在这陪你,有什么疑惑问他就是了。”
随着华知仇合上眼睛,高君逑对其嘱咐了一句,而后与其他人对视一眼,率先走到石室的尽头,伸出手按了一处石壁。
石壁陷下一块,随之竟又出现一道暗门,暗门半开,待一行六人进去,而后缓缓闭合。
华知仇虽双目紧闭,却听到了异样声响,正欲开口询问,却被高在洲率先抢道:“他们有事要说,你只管炼你的,半个时辰,抓紧时间。再不老实我把你衣服扒了,跟这寒玉床来个亲密接触。”
高在洲话音刚落,他连忙咳嗽两声以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后将精力全部投入到自己体内,渐渐丢掉了六感的七七八八。
见到他进入状态,高在洲捋了一把头上碎发,盘算起自己心里的事来。
……
进入密室的六人面前,是一个比石屋更亮堂的大厅。中间摆了一张大圆桌,边上散着七把椅子。在大厅另一端,伫立着一尊牌位,上书“七侠之张硕”五字,香炉青烟袅袅,燃香仍余近半。
众人先是走到牌位前,面态肃穆地拜了拜,而后分散开坐在圆桌周围的椅子上。
坐于首位的高君逑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今日召集大家来这里,想必都知道是为了什么。雪州……最近有些新动静,捎带着辽州和洋州的边境也变得不怎么太平。”
说到这,他抬手示意余渊,道:“上个月你去了一趟,给我们仔细讲讲吧。”
“好的。”余渊点点头,道:“雪州近几年温度有些反常,往年的冬季有半年之久,去年却只冰封了不足五个月。也有传闻说,落蛮城那里,近些年开始出现一些染了所谓雪煞的雪蛮人……我们都知道,雪煞就是那个东西干的。”
“上个月我去了一趟永冻川,封印法阵还在,但坚固程度却远不如以往,依我看来,半年内我们必须要去一趟,再稳固一次。”
范择亦问道:“从张硕不在之后,我们去的越来越频了,距离上一次才刚刚五年过去。以后莫不是要天天住在那?”
“没用的。”竟是性子沉默寡言的南宫仁开口回答:“张硕离开,对我们的影响可不仅仅是少了一个人的力量那么简单。此消彼长之下,它冲破封印只是时间问题,说不定就是下次。”
他话音一落,整个大厅内的气氛都陷入了短暂窒息。高君逑暗叹一口气,又看向孙若笑,问道:“还有多久,能算个大概吗?”
孙若笑此时却只有苦笑:“反正难再有五年了。这种事,只有师傅才敢说能算个大概。我还参不到那份上,尽人事,听天命吧……”说完,他仰头长叹,满脸怅然。
“好了,别想太多了。”孟窈淑最不悲观,她掷地有声地道:“我们不是天上的神仙,能力也有限,只是为报答师傅的恩情罢了。大不了一死,活了这么久早就赚够了。剩下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众人皆点头,这是他们唯一可以选择的路了。
短暂的寂静过去,高君逑最后拍了板,对众人吩咐道:“窈淑说的对,走一步看一步。三个月后去一趟,先稳固了封印再说。”
“这三个月,各人有各人的事要做。余渊指导华知仇,窈淑就再去教教肖星雨。范择亦,孙若笑,你们俩和那个太子多接触接触,虽然咱们不掺和庙堂之事,但以后孩子们免不了要跟他打交道。倘若他真能匡扶朝堂之危,天下太平,对我们要做的事也总是有帮助的。”
“至于南宫仁……得辛苦你跑一趟落蛮府,那个雪煞,张长青他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当是雪蛮人之间传染的疯病。你去开个方子,压制缓解一下雪煞的症状,希望减少边境压力……不用再回来了,我们到时会先去落蛮府找你,再从那里一起走。”
“三个月,时间不宽裕,尽力为之吧。”
余渊接着话茬道:“南宫你不认识张长青吧,我上个月路过的时候和他打了招呼,一会你跟我回去拿个帖子,他看到就明白了。”
南宫仁点点头,其余几人也随之领命。这三个月里,他们都有的忙了。
商议完毕,众人起身,高君逑回头看着牌位,苦笑道:“张硕,还是你的命好哇,我们这几个老家伙都羡慕死了……你这辈子欠下来的,下辈子还不还,怎么还,到时候可得摸着良心说话。”
话音刚落,封闭无风的石室里,那本来直挺挺袅袅升起的青烟竟然有了一些飘摇。众人都注意到,相视一笑,走出了大厅。
……
华知仇此刻正一动不动地躺在千年寒玉床上。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身下入骨的阵阵寒气,甚至连自己的呼吸都感受不到,他此刻已将全部注意力都转移到了自己体内。
“一,二,三,四,五,六……”他默念着自己体内脉关的数量。共有六处,体内那股热流,从头到脚如同溪流一般循环着,而每到这六个地方,就会堵塞一番,令自己颇为不适。
“时辰到了,小子,醒醒。”
正当他在思索着该如何做才能冲破这种桎梏感的时候,余渊的声音仿佛从天上传来,遥远而又清晰。
随着声音消失,他也逐渐回过神来,好似元神归窍一般,慢慢地重新掌握了自己这具身体。
华知仇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眼中短暂的模糊过后,只见余渊和高在洲一老一少两只脑袋正悬在头顶,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嗯……还不错。”余渊挑着眉点点头,抽出腰间的烟袋锅子,熟练的在烟袋荷包中探着,不一会就装了满满一锅。
高在洲一脸好奇,见华知仇睁开眼,忙问:“怎么样?几个?你有几个?”
华知仇不明所以,刚想反问:“什么几个?”不料嗓子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粗重地吐出两口气,再一使劲,终于咳嗽了出来。
“他还不习惯这种感觉,让他再缓一会吧。”余渊手上捏着烟袋锅,说道:“六个,不算太多。”
“什么?六个!”高在洲满脸震惊,甚至还有一丝羡慕嫉妒,抬头看向余渊:“我都有十三个!爹娘还骗我说我是最少的,知仇竟然比我少了整整七个,翻一番都没我多!不行,我得找他俩算账去!”
说着,高在洲便扭头向石梯走去。余渊连忙抓住他的胳膊,道:“你别急呀。你俩怎么能放到一起比呢?他是人,你是虎。在人那里算,花小子这六个勉强算是块练武的材料。可你这十三个,放在百兽里头算,绝对是万中无一,惊世骇俗!”
高在洲将信将疑地问道:“老余头,没骗我?”
余渊手上一松,将他的胳膊甩了回去,翻着白眼道:“爱信不信,回去问你爹娘去。”
高在洲偏就吃这一套,立刻打扫了心中疑惑,堆着笑应道:“老余头,我这不是一时没想明白嘛?当然信,当然信。”
华知仇的眼神在二人身上转来转去,已然猜出二人口中“几个”的意思是说他体内共有几处桎梏,并且看来每个人的具体情况又不一样。
又一用力,终于咳出了声,他便开口问道:“爷爷,半个时辰过去了?你们方才去了哪里?我体内那六个地方,该怎么办?”
“嗯,过去了。”余渊点点头,接连答道:“我们刚才去哪你不用管,以后时机成熟了会知道的。至于那六个走不通的脉关,很正常,所以才让你以后天天都来。”
“之前说每天来这躺上半个时辰,现在来看可以延长一下,从明天开始躺一个时辰吧。从最上面的脉关开始冲击,由上而下,关关难过也要关关给他过。等六个脉关都冲破,也就差不多了。争取三个月之内搞完他。”
而后话锋一转,催促起来:“现在……怎么说?还躺着吗?起来吧,是时候回家睡觉了。”
华知仇应了一声,一骨碌从千年寒玉床上爬起,随着余渊和高在洲二人向楼梯走去。
高在洲低着头,仍旧不甘心地喃喃道:“六个,才六个。怎么可以这样,比我少了整整七个……”
耳尖的华知仇听到他的抱怨,“嘿嘿”一笑,阴阳怪气地显摆着:“什么?在洲哥,你怎么有十三个脉关啊,这么多?!我怎么才只有六个呀?是不是我哪里没弄好,出了岔子?”
听到这番话,高在洲更是恼羞成怒,恶狠狠地反击道:“你别得意!我就算十三个怎么了,我的脉关可都过了,你不论几个也还一个都没过。哼!看来之前还没把你打服。明天早上,七侠井,不见不散!咱们哥俩好生切磋一番!”
这话着实拿捏到了华知仇的命门,他清楚地明白高在洲的本体——那只白虎有多么生猛。连忙认怂陪笑:“在洲哥,咋还认真了呢!刚才爷爷不是说了,咱们不一样,在万兽里头你是天之骄子,在人里头我只能算个半吊子。不值得比,不值得!”
高在洲翻个白眼,冷哼一声,没有再说话。
余渊听着身后两个孩子的插科打诨,乐呵呵地笑着。随着一脚迈上地面,便快步走到屋内蜡烛旁,点燃手里攥着多时的烟袋锅子,“吧嗒吧嗒”地吞云吐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