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孙公瑾在殿门外求见。”
周公公小心翼翼望着秦政,眼神复杂。
王上的所作所为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准确的说,是完全和他以前预料的不一样。
以前的王上,只知道吃喝玩乐,是十足的昏君。
但从那天众多朝臣逼迫王上与北周和亲时,王上突然一反常态,之后更是做出了一连串的事情。
在他看来,简直……匪夷所思。
“已经来了吗?”
秦政随手放下奏折,伸了个懒腰:“传他进来吧。”
“喏!”
周公公躬身行礼。
很快,孙公瑾在白祁的陪同下进了朝阳殿前殿。
站在朝阳殿门口,孙公瑾望着已经记忆模糊的朝阳殿,愣愣出神。
曾几何时,他就站在这间大殿上,与众多西蜀朝臣并肩而立。
那个时候的他,身为西蜀状元,何等意气风发,只可惜,本该一遇风云变化龙的他,却被发配到御马监,和马粪草料为伍,足足四年。
他甚至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会碌碌无为,直到年迈体衰,铲不动马粪,再被辞官还乡,孤独终老。
直到今天早上……
孙公瑾抬头看向高处的龙椅,眉头缓缓皱起。
“臣白祁,见过王上!”
随着白祁的率先开口,孙公瑾稍愣片刻后,膝盖一软也跪了下去:“小的孙公瑾,拜见王上!”
孙公瑾虽然在御马监“任职”,但无权无职,只算是个下人,自然也没资格自称“臣”。
“都起来吧。”
秦政摆了摆手,语调平缓。
孙公瑾和白祁两人分别起身,规规矩矩站在大殿上,秦政不说话,孙公瑾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白祁虽然知道秦政想要做什么,但从现在这个情况来看,他又不是主角,能不说的话,还是不说的好。
殿上殿下三人,六目对视良久后,秦政突然洒脱一笑:“孙公瑾,你恨寡人吗?”
孙公瑾稍稍一愣。
论恨,他当然恨。
当初被发配道御马监的时候,他心里不知道痛骂了这个昏君多少遍。
只是随着时间流逝,他习惯了遭人辱骂,也习惯了跟御马为伴的生活,心里的恨意,早已经淡去。
孙公瑾心里轻吁了口气,缓缓开口道:“回王上话,曾经恨过。”
“不错。”
得到这个答案,秦政非但没有说生气,反而满意的点点头。
无论是白祁的评价,还是那篇《定国策》里写的内容,都足以证明,曾经这位状元郎是个顶好的栋梁之材。
只不过当时的原身被满朝文武和后宫嫔妃哄得团团转,压根儿分不清好坏,这才有了后来的事情。
也亏得是他,换成别的人,遇到这么个烂摊子,估计还真不好收拾。
秦政心里盘算着怎么收服孙公瑾,嘴上则缓缓道:“你如果不恨寡人,寡人反倒要考虑要不要把你重新丢回御马监了。”
闻言,孙公瑾眉头一皱。
“西蜀朝堂上,阳奉阴违的朝臣多了,寡人需要的不是奴颜婢膝的臣子,而是敢跟寡人对着干的肱股之臣。”
秦政先是说了自己的想法,接着又补上一句:“另外,寡人想要重铸西蜀荣光,你可愿祝寡人一臂之力?”
听着秦政这些说法,孙公瑾起初只是皱着眉头沉默不语,半晌之后才缓缓道:“在那之前,小人有一事不明。”
秦政眉头一挑,抬手示意孙公瑾继续说下去。
愿意搭话就是好兆头。
怕就怕这小子是个驴脾气,倔劲儿上头,怎么劝都劝不回来。
真到那个时候,他今天废了那么多功夫,就纯属抛媚眼给瞎子看了。
孙公瑾垂头思索良久,然后缓缓道:“我想知道,王上是只想重振西蜀雄威吗?”
注意到对方话里说的“只想”字眼,秦政顿时乐了。
没想到这位姓孙的状元郎,还是个有野心的主?
既然这样的话,那就更好办了。
“咳,既然你这样问了,那寡人便多说上几句。”
朝阳殿上,秦政正在和孙公瑾进行友好交流的时候,远在宫城之外的中书令府邸,后院书房中,也有人正在密谋谈判。
“李大人,您真的要暂时离开朝堂吗?”
房志勇满脸不甘心追问道:“咱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了今天这一步,怎么能就这样放弃?”
“不过是损失了区区一个刘承而已,大人何故如此啊?”
房志勇身子前倾,苦言劝说道:“因为刘婉言的事情,刘承本来就上了王上的名单,留着他只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依下官愚见,刘承一死,对咱们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房志勇嘴上叭叭个不停,试图让李御回心转意。
只不过,面对房志勇的说辞,李御从头到尾都是板着脸,眉头紧皱,像是在思考什么。
良久,口干舌燥的房志勇才停下抿了口茶水:“大人,您倒是说句话,给下官一个准信啊!”
“最开始那场景仁宫刺杀,是你安排的吧。”
李御不开口则已,一开口便一鸣惊人。
房志勇身子轻轻一颤,额头立即见了汗珠:“大人,下官听不懂你什么意思。”
“仵作检查了那些刺客的尸体,刺客们来路各不相同,什么地方的人都有。”
李御抬头看向房志勇,双目中透着审视神色:“你平时喜欢跟江湖人士打交道,凑几十人出来并不难。”
房志勇嘴角抽了抽。
没等房志勇开口,李御又神色平淡道:“除了你之外,应该还有刘承从中配合?”
“熊渠卫人马全部调离都城,但留下一批换防的兵卒,有刘承帮忙,刺客们打着熊渠卫换防的名义,才没有惊动任何人进了皇宫。”
说到这里,李御抬手摸了摸脸上那道伤疤:“第一次刺杀没有成功,但刘承想要谋反的心思却被激发了出来,所以才有了安丰殿谋反的事情。”
房志勇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大人,您说的这些,和下官并无任何关联,下官只……”
“从旁配合的,还有金吾卫的人,能说动黄玉龙帮忙,更是非你莫属了。”
李御哼笑了一声,没等房志勇回答,就随手掏出一块铸铁令牌。
令牌落在桌面上,哐当作响。
房志勇一眼就看到了铸铁令牌正面的两个大字,熊渠。
而令牌背面还有“宫城”两个字,正是当时刺客入宫时用到的换防令牌。
房志勇瞳孔收缩,缓缓抬头看向李御:“李大人,这是……”
“记得自己收拾烂摊子。”
李御眉头舒展,像是再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再有类似的情况,就下去陪刘承吧。”
房志勇身子一震,立即起身行礼:“喏!”
“另外……”
李御缓缓靠着椅背,随口道:“谁说我离开朝堂就是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