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秦政一声令下,很快朝阳殿后殿大门随之打开。
紧接着,在内官监首领宦官怀乐的带领下,一个身穿皂服的青年唯唯诺诺走了进来。
对方显然没见识过大场面,走路的时候两只脚一直微微打颤。
看着对方这幅模样,怀乐眉头微皱,不喜道:“见了王上,还不行礼?”
姓张名彪的都城县衙差役身子一颤,直接双膝瘫软倒地。
“小、小的张彪,见过王上。”
说完,张彪就砰砰磕头,看架势像是要把地砖撞烂一般。
秦政撇了张彪一眼,眼眸深处滑过一丝厌恶神色。
张彪,都城人士,如今是都城县衙差役,仗着家里有些许资产,耗尽钱财上下打点,求爷爷告奶奶,才勉强混了个差役的身份。
如果不是迫于无奈,他绝对不会让对方出现在自己眼前。
原因无他,这家伙长得实在过于一言难尽,形容对方丑都侮辱了丑这个字。
三角眼蒜头鼻,牙齿外翻神似土拨鼠,本就难看至极的五官拼凑在一起,直让人看的心底作呕。
最让秦政无法忍受的是,对方一脸的麻子不说,脑门还光秃秃的泛着油光。
很难想象,对方年纪轻轻就已经掉成了半个秃子。
秦政寒着脸摆摆手,示意对方不必多礼:“平身吧。”
“喏!”
张彪满脸诚惶诚恐的应了一声。
然而当他刚站起身,一眼就看到了跪在不远处前面的李御。
巧的是,李御刚好也回头看了回来。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张彪只感觉脑子嗡的一下,整个人都傻到了原地。
他早在被领到这里之前,就已经知道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只不过知道归知道,可真正看到李御的时候,他心里还是忍不住发毛。
原因很简单,他这次出现在朝阳殿后殿,目的是为了检举……李御。
中书省长官,中书令李御!
按道理说,他区区一个小差役,这辈子都不可能跟李御搭上线,但架不住运道来了挡都挡不住。
就在不久前他巡守都城的时候,偶然看到了这辈子都难以忘记的画面。
七八辆马车依次停靠在李府后门位置,李府的下人们正在搬运马车上盛装着的箱子。
如果只是搬卸货物,他还不至于那么上心。
但问题是,看了没多久,他就眼睁睁看到有个箱子砸到了地上,而箱子里装着是大把大把亮闪闪的雪花纹银。
即便是晚上,银子反衬着的火把光亮恨不得把人的眼睛刺瞎。
看到这一幕后,他没敢耽误太久,直接就选择了向皇宫举报。
也得亏他有熟识的宦官,这才有惊无险的将消息传递到了御前。
毕竟王上与中书令李大人不对付的消息早已经人尽皆知,他现在早早站队,为的是以后能荣华富贵,光宗耀祖。
本来他还以为,消息传上去之后,自己只需要安心坐在家里等着大喜临头就好了。
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竟然还需要跟中书令李大人当堂对质。
那可是中书令李大人啊!
这些年来操控朝堂权柄,将王上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李大人!
张彪瞪大双眼,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张彪!”
御桌后,秦政呼喝声响起。
闻言,张彪猛地打了个激灵,急忙开口道:“小的在!”
也亏得秦政喊得这一声,张彪才算是回过神。
“把你前几天看到的事情,说一说吧。”
秦政皱眉瞪着张彪,冷声开口。
注意到张彪的表情变化,秦政还专程补上一句:“最好将事情的所有细枝末节全都讲清楚!”
“小的、小的……”
张彪偷偷望着不远处的李御,结结巴巴好半晌都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意识到计划可能会出现偏差,秦政的表情迅速沉了下来。
同一时间,李御也在回头看着张彪。
一个是当今王上,一个是权势滔天的中书令,好不容易才当上差役的张彪只觉得两条腿都不听使唤了。
有那么一瞬间,张彪更是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光。
自己无事无非乱想什么,好好当自己的差役不行吗?
还敢插手李府的事情,不是妥妥的找死?
“砰!”
秦政猛地拍了一下桌面:“张彪!”
“小的在!”
张彪膝盖一软又给跪了下去:“求王上饶小的一命,小的知错了!”
秦政双眸微微眯起,心情越发阴沉。
向来讲究与人为善的他,第一次生出了杀人的心思。
小朝会议事,意图解决陇西一带旱灾是真。
从县衙差役张彪口中得知李府情况,借机向李御发难也是真。
秦政最开始的计划的确不错,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情况却变成了计划赶不上变化。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叫张彪的家伙竟然如此不堪重用,只是看到了李御,就吓得说不出话了。
不过由此也足以看出李御积威之深,权柄之重。
“你叫张彪,对吧?”
察觉到场上的氛围异样,旁边的白蒙立即开口帮忙圆场。
被白蒙这么一打岔,张彪的注意力也随之挪开。
“回老将军话,正是小的。”
张彪讪笑两声,再度磕头行礼:“张彪见过白老将军。”
张彪好歹算是公门中人,虽然只是个不入品流的文吏,但有一身老虎皮盖在身上,说出去多少还是有些面子的。
正是这个原因,他对朝堂上的各个大人物,都有所了解。
因此才能一眼认出白蒙的身份。
“长得倒是挺彪的。”
白蒙随口评价了一句,继而道:“可知道此番王上召见你的的原因?”
“回老将军话,是因为小的前些日子发现了有马车偷偷往李府运送银两……”
话说一半,张彪突然脸色一片煞白,剩下的话也卡在了嗓子眼。
比起秦政和李御,白蒙年龄在哪里摆着,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再加上白蒙说话语调平缓,完全是一副私下攀谈的态度。
也正是这个原因,张彪说话的时候下意识就放松了警惕。
然而,张彪怎么也没有想到,正是这一瞬间的放松,反而让他把藏在肚子里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即便他已经及时止住了话头,可说过的话就像是泼出去的水,哪里有收回来的道理。
张彪咽了口唾沫,下意识将目光转向正前方。
御桌后,秦政脸色有所好转,但看起来还是有些阴沉。
跪在御桌前的李御双眸眯起,面无表情。
坐在一旁的的干瘦老人,户部尚书吴利之,眉梢上扬,脸上透着些许不可察觉的戏谑笑意。
将几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后,张彪身子一软,直接瘫倒了地上。
死定了!
这次,自己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