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政最后选择了放李御离开。
即便已经从李御口得到了那么多消息,即便李御自己都已经承认了和白驹楼有所牵连,即便秦政身为西蜀国君,万万人之上。
但秦政仍旧需要放李御离开。
很简单的道理。
李御是中书省长官,执掌朝堂三大命门之一,同时对方还是保国派朝臣首领。
杀很简单。
以秦政的身份,一声令下就可以派人抓住李御,有锦衣卫和宁家死士在,李御绝对插翅难逃。
但问题是……
杀了之后又该怎么办?
朝堂上下乱作一团,保国派朝臣们为了避免被清算,选择跟他这个国君鱼死网破。
到了那个时候,朝堂上一锅乱粥,朝堂下又能好到哪里去?
而且,谁又能保证李御没有后手?
准确的说,李御既然敢当着他的面说这些话,又怎么可能会没有后手!
“司马庄……戚山……”
秦政回忆着刚刚李御透露出的最后一条消息,喃喃自语。
他一直以来对司马庄有所防备,是对的。
司马庄的出现,的确是李御和白驹楼的另一笔交易。
举荐司马庄入朝为官,至于会得到怎样的回报,李御没有直说,秦政自然也无处可知。
秦政望着洞开的御书房房门,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
唯一值得一提的好消息是,戚山可以用。
虽然不排除这可能是李御的又一场谋划,但这个消息对他而言,的确算得上是难得的好消息了。
从一开始看到戚山的时候,秦政就盘算着该怎么样将其纳为己用。
李御给出答复,倒是替他省去了不少麻烦。
不过,在确定戚山值得相信之前,用可以用,但不可以重用。
对他来说,今天最大的收获,算是距离真相更进一步了。
简而言之,白驹楼与西蜀皇室之间的纠葛,更像是一桩陈年宿怨。
白驹楼兴起,朝堂感觉国家根基受到威胁,于是出手打压,然后,白驹楼休养生息多年,卷土重来,靠一己之力改变了西蜀局势。
说出来很简单,难就难在整件事情中处处透着古怪的点。
比如说,白驹楼实力巅峰的时候都应对不了西蜀朝堂,为什么修养多年之后反而能给西蜀带来重创了?
再比如说,白驹楼和西蜀朝堂的恩怨中,陈四的亲生父母充当了什么角色?最后为什么会被惨遭灭门?
秦政无奈苦笑,继而摇头将这些杂乱想法暂时抛出脑海。
现在的他正处于不上不下的尴尬境地中,了解了一部分实情,却又没有完全了解。
“算了。”
秦政轻叹了口气,朝门外喊道:“李寻焕!”
“奴才在!”
门外,李寻焕的声音立即响起。
身为宦官,最重要的职责便是随时恭候听宣。
连这点都做不到的话,注定无法在皇宫内廷活太久。
应声的同时,李寻焕已经轻轻开门,悄无声息出现在御书房中:“王上。”
“周泽那边,有消息传回来了吗?”
秦政原本招来李御,是想要得到闻永年的下落,结果闻永年的下落没得到,反而得到了不少关于白驹楼的线索。
得亏在李御来之前,秦政断定闻永年短时间内离不开西蜀都城,就让周泽领着锦衣卫的人从承天门一路往南搜索。
过去了那么长时间,多少都该有消息传回来的。
“回王上话,奴才暂时还没有接到周公公的消息。”
李寻焕头颅低垂,谦卑恭敬。
秦政稍稍出神了一下:“到现在还没有?”
“喏!”
得到这样一个答案,秦政若有所思良久:“既然这样,那就不着急了,等到周泽回来,让他第一时间来见寡人!”
“奴才明白!”
恭敬应声后,李寻焕又迟疑道:“另外,奴才刚接到了外廷奴才们送来的消息,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外廷?”
秦政摆摆手,示意李寻焕直说。
“喏!”
李寻焕应了一声,然后才迟疑开口:“大汉使臣再三求见王上,还说……还说……”
秦政眉头一皱,追问道:“说什么?”
“对方还说,如果王上不找见他,一定会后悔。”
“寡人会后悔?”
秦政撇了撇嘴角,眉眼中多出几分不屑。
放在以前,他或许会耐着性子跟姬如玉好好掰扯掰扯。
但现在他要做的事情已经堆积成山,哪儿还有闲工夫陪他掰扯。
对方以银两铁料威胁,他没有跟对方计较已经是看在姬岢的面子上了。
品出秦政语气中透露出的意思,李寻焕立即接话道:“奴才这就派人回信?”
“回……”
话刚出口,秦政突然想起景仁宫中的凌王妃。
停顿几息后,秦政又改口道:“算了,让他来吧,刚好趁着现在还有点空闲时间。”
“而且,寡人也很好奇,他凭什么敢说这样的话!”
说完,秦政摆摆手,示意李寻焕去下令。
李寻焕半点不敢迟疑,立即躬身退了出去。
等到李寻焕离开,秦政轻舒了口气,卸去一身的防备。
虽然御书房中空无一人,但秦政心里很清楚,在某个角落阴影处,宁水儿一定在默默守护。
也正是有宁水儿的存在,他才敢这么松懈。
一边回忆着今天的遭遇,秦政心中一边默默盘算闻永年去了哪里。
西蜀都城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不出意外的话,能不能找到闻永年,就全看今天晚上了。
秦政还在思索闻永年会躲在哪里的时候,西蜀都城某处,有人正压抑着嗓门谩骂。
“你们说话不算话!”
“你们说一定能送我离开都城的!”
隔着窗户纸,隐约可见有人影正在对着房间角落的阴影处谩骂。
即便对方声音极度压抑,但从措词中仍旧能清晰的感觉到对方心里窝藏的怒火。
在对方的指责下,许久之后,阴影中才响起略显嘶哑的回应声:“我们说的是会保下你的命。”
“送你离开都城,只是附加条件而已。”
阴影中的声音不紧不慢,刚好和对面的暴怒腔调形成鲜明对比。
“放你娘的狗屁!”
“现在四处城门紧闭,满城都是锦衣卫,你们不把我送出都城,怎么可能保护我的安全?”
激动之余,那人影的声音都拔高了不少。
透过窗户,只见有个体态肥硕,圆脸浓眉的中年人满脸怒容。
如果有刑部官员在场,肯定能 一眼认出来。
正对着墙角阴影处发飙这个肥硕中年人,正是他们的一部长官。
刑部尚书,闻永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