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在青帘坊?”
“如果我没有记错,伍家在那边吧?”
“回大人的话,的确如此,消息也是伍家如今的家主送来的。”
听着手下人的回答,正在伏案书写的李御微微抬头看了过去。
负责报信那人立即低头,根本不敢和李御对视。
盯着对反看了良久,李御才嗤了一声,而后随口道:“伍全明还说了什么?”
“这……”
报信那人迟疑片刻,最后才艰难开口道:“好像是伍淳也在青帘坊,还跟王上见了面。”
“伍淳?”
李御停下手,剑眉猛然皱起。
报信那人立即躬身低头:“是的。”
得到肯定答复后,李御皱眉思索良久。
伍淳是集贤殿大学士,算是当年先帝留下的骨干朝臣之一。
只不过后来当今王上少不经事,将其逐出了朝堂。
集贤殿大学士地位尊崇,可不经通禀出入御书房,但落水的凤凰不如鸡,伍淳当年被逐出朝堂后,似乎有不少朝臣落井下石,借机讨好王上。
如今王上又重新找上伍淳,是准备借这个机会再度对朝堂动手?
想到这里,李御又摇了摇头。
不,不对。
因为前几次的事情,六部衙门已经出现了大量空缺。
虽说其中最重要的兵部尚书一职已经被孙公瑾占据,但剩下的官职到现在还没有着落。
就算要动手,也是应该等到官员填补完成之后。
而且,就算把伍淳再找回来,朝堂上也没有合适的职位给对方了。
李御抬手揉了揉眉心,轻轻吁了口气。
“把消息送到文华殿,让当年的人都收敛一点,如果伍淳真的重归朝堂,趁早去赔礼道歉。”
“喏!”
面对李御的命令,报信那人不敢有半点迟疑。
吩咐完后,李御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出声喊住报信的人:“另外,让伍全明亲自去找伍淳的麻烦,最好演一出父子反目的戏码。”
报信那人身子一颤:“喏!”
“去吧!”
挥手屏退报信的人后,李御也没心思继续伏案书写了。
窗外,阳光明媚。
三月末四月初,正好是天气渐暖的时候,温度适宜,直让人觉得心神舒畅。
而李御却眉头紧皱,一副心思重重的样子。
如果放在以前王上只懂吃喝玩乐不理朝政的时候,他远不止于如此拘谨,但现在,他只感觉处处掣肘。
李御沉着脸将刚写了半篇的宣纸掀开,露出垫在下面的一副地图。
西蜀偏隅一地,北有北周,东有西魏,西侧南侧皆临海,海外时不时就会有海贼扰民的消息传来。
西蜀想要在强国环绕的情况下站稳脚跟,何其艰难?
“胜仗……”
回想着早些时候从边境线传来的消息,李御冷哼了一声,表情森寒。
“胜过这一场又如何?”
“与西魏联手又如何?”
“中元之地何其之大,想要以一国之地抗衡各个强国,真以为只靠打仗就能做得到吗?”
李御自言自语,神色清冷。
中书令李御,三十七岁,入仕为官十一载。
既见识过赤甲军纵横睥睨的恢弘场面,也经历过大军尽灭先帝暴毙,西蜀几乎一蹶不振的情况。
直到如今。
而远在青帘坊的秦政,自然不知道李府书房的情况。
现在的他,正惊讶于伍淳的说法。
“有约在先?什么约定?”
伍淳眉头紧皱,沟壑道道的脸上透着纠结。
在秦政的注视下,足足良久,伍淳咬紧牙关,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此生再不入西蜀为官。”
闻言,秦政猛然起身。
这结果,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
要知道,刚才看伍淳的表现,面对他邀请的时候,还是很心动的。
可“再不入西蜀为官”的说法,却直接给了他一记迎头重击。
“这……”
即便是秦政,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伍淳还是那副规规矩矩行礼的模样:“还请公子谅解。”
旁边,宁水儿好奇地望着秦政。
她随行在侧,自然很清楚秦政此行的目的。
所以,她现在更好奇秦政该怎么解决现在这个问题。
秦政不说话,伍淳也不起身。
僵持了将近半盏茶时间后,秦政突然笑了起来:“没事,不为官也没事。”
宁水儿眉头轻轻扬起。
这算是什么说法?
伍淳也愕然抬头,有点不明白秦政这句话里的意思。
迎着伍淳的注视,秦政淡然一笑。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一个忠心耿耿的文臣,怎么可能空着手回去?
“你跟人的约定是不入西蜀为官,对吧?”
伍淳不明所以,但还是点点头:“的确如此。”
“既然这样……”
秦政拉了个长音,笑容愈发灿烂:“那我,秦政,单独聘请你担任我的私人顾问,怎么样?”
“私人……顾问?”
伍淳下意识重复了一遍。
完全不明白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没错。”
秦政点点头,没有故意卖关子:“顾问的意思,就是我单独聘请你给我出谋划策,无官无爵,只有每个月固定的俸银充当报酬。”
见伍淳还是一脸茫然的样子,秦政只能换了个说法:“知道乡下村子里的私塾先生吗?”
“这个倒是知道。”
伍淳点点头,眼眸中的疑惑没有减轻半分。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把“私人顾问”和“私塾先生”联系到一起。
“一般来说,私塾先生是村民们凑钱找来的夫子,专门教育村中孩童读书认字。”
秦政笑望着伍淳:“你可以理解为,你是我请来教读书认字的夫子。”
“可是……”
伍淳下意识想要辩解,可琢磨了半晌,也没想到该怎么从哪里反驳。
私塾先生跟朝臣官员搭不上半点关系。
可普通的私塾先生是教普通孩子的,但教国君的夫子,那不是……帝师吗?
不过听王上的意思,这个私塾先生又不完全是夫子,而是什么私人顾问。
即便是学富五车的硕儒伍淳,在面对二十一世纪的新鲜词汇时,也有点茫然所以。
看着伍淳欲言又止的样子,秦政总算是彻底松了口气。
真要算起来的话,他只是在玩文字游戏。
什么顾问不顾问的,只是个名头而已,主要目的是为了避免“不得入西蜀为官”的约定。
归根结底,伍淳还是要跟他回宫,替他出谋划策。
也必须要跟他回去。
秦政笑吟吟望向伍淳,追问道:“还有别的问题吗?”
“这、我……”
伍淳欲言又止,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而秦政也没有给他过多思索的机会,大手一挥,直接敲定道:“那就这么说好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私人顾问了,至于具体福利,咱们回去再谈。”
“在那之前,我还有个问题。”
“就是……跟你做这个约定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