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带课的导师能够叫出自己学生名字本不是一件怪事,这种事放在司徒夜深身上似乎更加不奇怪,但夜深仍旧从对方的表现里察觉到了些许不寻常。
因为从他进门时就察觉到的情况来看,这位导师在面对两位同时迟到的学生时,目光和注意却几乎只落在他一个人身上,而且对方很快就不带任何怀疑的叫出了他的名字。
这证明了一件事,即使实际上他们是第一次见面,对方却知晓他的身份甚至熟识他这张脸,不然对方不可能如此笃定而不带半点犹豫。
而且从后续对方提出的问题和听到他反应的回答来看,对方对于他的特殊之处似乎也是略知一二的。
这很难不让夜深联想甚至怀疑一些事情,比如对面这位导师的身份是否特殊或者是有关自己与古王关系的秘密是否被泄露。
总部学院除了保留特殊的导师体系以外,其公共课教学机制和大部分大学很相似,授课老师是根据学生的所选课程随机分派的。
所以事实上这样的公共课里大部分老师都不会和学生们有太多的联系,老师们自然大部分时候也不会有去刻意了解学生的心思,在这样的常态下,夜深面前这位授课老师的表现很难不让他觉得反常。
他所选的这节课是“魔质血统与研究”,而负责这门课程教学的导师则是一名不过三十来岁的年轻教授楚凡。放在整个总部学院里其实算是一门冷门课,因为大部分会选修这门课程的都是出生于有些特殊血统的魔质家族的学生。
而正因为是冷门课,授课的导师数量自然也会较少,甚至可以说最近这两届在带这门课程的甚至就只剩下了楚凡一个。
其实来上课之前夜深也是有听到芬特尔里碎念过这门课程的授课导师习性的,毕竟上课前先问问前辈们老师的性子对于他们这种教学模式下的学生而言是常态。
从之前他们听到的消息里,楚凡教授是一个对上课本身以外没有任何兴趣的男人,他也从来不会记住学生的名字或点名,是个上起课来反倒比较沉浸于自我世界的类型。
但此时此刻他们遭遇的情况显然和传闻里不一样,楚凡和他们见面不过几分钟,就已经在全班面前喊出了学生的全名。
因为这样意料之外的情况,芬特尔里还忍不住在夜深耳边低声吐槽了几句,怀疑他们是不是被告知消息的学长坑了一笔。
“这魔统课的老师和前辈们口中的性子似乎完全不一样啊!”芬特尔里站在夜深身边小声咂嘴,“完蛋了,我们估计第一天就给导师留下了深刻印象,你猜我们接下来会不会被狠狠记一笔然后开课即挂科?”
“...不知道。虽然看起来他并没有很生气。”
夜深望着重新回到了讲台之上的楚凡轻声回话,芬特尔里一时乍听这话觉得他在安慰自己。
不过对司徒夜深而言这确实是不含安慰成分的实话,因为这就是楚凡给他的感觉。
其实第一节开课刚与老师见面就被点名的情况他也是头一次遇见,但是他却也没有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反倒是觉得这位行事出乎他意料的老师很有意思。
他甚至觉得从楚凡的反应来看,对方叫住他的名字并提出这个问题根本就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的。而这点就更加印证了对方知晓自己的特殊。
知晓自己的特殊并不奇怪,就总部那些人的性子,无论是谁接手了他这种充满隐患的监视对象,自然都是需要提前打招呼的。
但和以往那些知道一些有关他部分秘密的老师反应和态度都不同的是,楚凡似乎对他没有流露出过多的忌惮或是抵触,反倒有点表现出想和他主动接触的意味。
至于这样有些刻意的表现是出于什么缘由,他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看来这位授课导师之后值得他再去留意一下...
夜深脑中思绪飞快的运转至此,下一刻刚好又一次被楚凡的声音打断。
“你们俩不是来上课的吗?那就不要一直站在后门边了,你们已经错过了课前的特殊训练,但看在刚刚你们答对了问题的份上我暂且不追了。”
“找到位置坐下上课吧,其他人也是,我们今天的课前实验就此结束,是时候开始正式上课了。”
楚凡那么说着,望着周围一群有些云里雾里的学生们走离前台回到了阶梯教室里各自的座位上。
等到所有人都和他相隔了一段距离之后,他才从教室的讲台上一直放置着的特殊机器里抽出了一管存放着不明晶体的试管,接着他抬手下布封印,小心翼翼的将那只试管收好。
芬特尔里也趁着这个绝佳避免尴尬的机会拉着夜深就找了个地方坐下,悄无声息的融入了学生们的群体里,毕竟教授都给机会当这事过去了,不管出于何由他都不愿再当尴尬聚集的焦点。
而所有学生都回到座位上之后,在这种授课导师不发话的情节里,教室里又免不了响起小声的窃窃私语。
所有人都还没从刚刚他们所听消息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毕竟无论是夜深和芬特尔里闯入教室的这个插曲,还是他们刚刚听到的夜深的回答本身,这一切本就足以令人瞠目结舌。
于是终于在教室里一阵低语之后有人率先举起了手,向着站在讲台之上的楚凡发问。
“教授,我们有问题想要知道,刚刚那样所谓的课前实验,播放的真的是古王的咒文吗?这样没有任何提前通知的安排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提出这样问题的女孩从座位上站起,一举吸引了教室之中所有人的注意,而站在讲台上的楚凡似乎对于学生们会抱有如此强烈的好奇心并不奇怪,所以只是望着女孩片刻又扫视了全班一眼,接着回应道:
“刚刚我在教室里播放的确实是古王的咒文。”
“那段咒文出自于古王特殊咒法里最古老咒法的一种,名为‘王威’。”
“我之所以会在上课之前播放这段咒文,因为这是总部给出的安排。”楚凡说,“至于为什么总部会出此安排,则是因为在座的你们作为未来总部的一员,每个人都可能会面临和古王对峙的可能。”
“总部里那些共享的保密文件你们也已经读过了。那些过去曾沉睡于世界里的古老的怪物已经开始再度苏醒,它们正在重新回到这片曾经由他们主宰的土地上。”
“古王都是生性凶残热爱权力的怪物,它们如果真的复苏,不会留给我们人类生存之所。”
“所以我们身为总部的一员,每个人身上都肩负着阻止它们复苏,守护我们栖身之地的责任。”
“而且前段时间发生在开学典礼上的那场混乱想必你们也还有印象,大家应该都知道在那次骚乱里,总部也查出了曾有古王的力量出现参与其中。”
“这意味着古王并不是如我们所想那般都沉睡在它们的休眠之所。而是很可能早已由各种形态或是形式挣脱了封印的束缚,藏匿在我们所不知道的角落。所以即使是你们未来并不都被编入一线作战,也可能会有遭遇到古王的一天。”
“而人类和古王的差距无比巨大,我们在那些怪物面前渺小得只像是蝼蚁,稍不留神就会失去性命。”
“所以我们在面对那样的怪物之前需要做好充足的准备。总部现在在启动一个对抗古王的全新计划,从信息共享普及到对总部所有成员进行特殊测训,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们未来在遭遇意外或是走上前线的一天能够有更大的生还机会,或是拯救更多的人。”
“其中学会适应‘王威’,就是全员特训计划里重要的一项。因为这是古王一旦出现,就最有可能会使用的古老咒文之一,如果在灾难来临之际你们连反抗王威身体动弹的能力都没有,那么你们几乎就不会有生还的可能了。”
楚凡的发言说到这里终于一停顿,他看着此刻已经变得鸦雀无声的教室轻叹了一口气,接着又敲了敲面前的桌沿,再度发问道:
“还有谁有什么别的问题吗?”
教室里这次没有窸窸索索的讨论声再起,学生们坐在教室里面面相觑了一阵,神色都微妙的沉重了几分,而一开始站起来提问的那个女孩也垂头沉默了一会,接着又出了声:
“那教授,按照之前总部发放的资料所记载的,‘王威’当是属于古王的特殊咒文,按理来说就好像常人身上的‘血继’一样,没有对应血统的人无法使用特殊的魔法,那人类应该也无法复刻古王的‘王威’不是么?”
楚凡望着女孩看了一眼,抬手推了推自己的单眼镜片,轻笑了一声:
“确实是正确的理解。”
“或许这也恰好可以作为我们这门课程的第一课来给你们稍作解释。”
“人类确实无法复刻古王的‘王威’,我刚刚复刻的‘王威’不过只是借物模拟的‘投影’,就好像有些技术或咒法可以越过血继窃取一些特殊的血统能力一样,我们也可以借助古王残留的部分力量来模拟它们原本该有的权柄。”
“当然,这样的模拟无论是威力还是影响都远远不及于古王本身所布下的‘王威’,不然你们觉得你们刚刚会只是觉得身体不适这么简单吗?”
“而因为实力不及原来的效果,所以有一部分体质特殊的人能够完全免疫也是有可能的。”
楚凡说这句话的时候意味深长的把目光投向了司徒夜深,不少学生也领悟了他这句话里的蕴意,也明里暗里的回头去望坐在后排的司徒夜深。
而夜深则对于教室里再一次聚集过来的目光略皱了皱眉头,他已经开始预感自己今后在这个老师的课上不会很好过了。
不过他仍旧当作无事发生一般目光只停在楚凡的身上,将自己的注意放到了回忆里对比楚凡口中的“模拟品”和货真价实的王威的区别。
可惜对他而言这两者实在是没有太大的分差,纵使他确实有能够分辨“王威”咒文的天赋,但两者在他耳中都不过是一段藏在暗音里听不出原意的音节。
毕竟别说是复刻的模拟品,就算是古王本身吟唱而出的王威,司徒夜深也是完全免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