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总部学院正式复课,意味着芬特尔里终于有了自由出去游荡的机会,所以哪怕能够自由出行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去上课,也完全不影响他的半分好心情。
芬特尔里就是这样的人,在某些事情上格外的容易满足,或许这也和他那副看淡了很多事情所以调整心态的能力特别强悍的特点有关...
司徒夜深思绪刚刚至此,耳边就忽而听到了卫生间里临近的脚步和豁然的开门声,开门声响刚落,光着膀子的芬特尔里就一边哼着小调一边用毛巾擦拭着湿漉凌乱的头发走了出来。
卫生间里原本因为洗澡的热气而堆积的水雾随之散溢而出,一时间飘裹在芬特尔里身周显得他那副刚刚出浴的身体若隐若现,他全身上下就只有腰间裹着一条浴巾,似乎丝毫不在意现在的季节是大冬天。
芬特尔里出门抬眼目光就对上了望着自己的司徒夜深,看着对方一副刚刚从床上坐起的模样,眯眼笑了笑:
“啊呀,有课的日子还起这么晚,小夜深你是不是被懒散的假期生活惯坏了?”
“醒了没有起床而已。”夜深面不改色的说,“毕竟有人现在霸占卫生间的时间越来越久了,即使起来了也没法洗漱。下次如果你再洗澡花费两个小时,我会掐点踹门进来。”
“用不着这么暴力解决吧!”芬特尔里说,“其实你敲门我也是可以给你开门的,哎呀,我只不过担心你总是看着我那种美男出浴的样子会开始垂涎我的美色...”
芬特尔里这话说到末尾还故作娇羞的扬了几分语调,听得坐在他对面的司徒夜深脸色都黑了几分,但是后者似乎早已对他这样的玩笑有了抗性,所以对方也只是在短暂的嫌恶脸色变化之后就站起了身,接着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与他擦身而过扔下一句话:
“这话还是留给你下一任对象说吧,我对你不感兴趣。”
夜深如此说着绕过芬特尔里走进了卫生间,取下了放在洗手台前的牙刷与水杯开始洗漱。
“小夜深总是这么冷淡,真伤我的心。”
身后未被他关合上的卫生间门外隐隐还传来芬特尔里带着几分贱贱意味的玩笑与嘟嚷,但他也都没有去搭理,只是刷完牙后又伸手抽下了挂在置物架上的毛巾,再次拧开水龙头往自己脸上猛然捧付一手水后又忽而抬头,凝望镜中那副脸颊边侧发丝有些湿漉的面孔。
镜中人的瞳眸漆黑,深邃得像是看不见底的深渊,似乎从中看不出其他任何额外的色彩。
这确实是他自己原本的瞳色,是他曾对着镜子凝望过无数次的熟悉瞳孔。
可是此时夜深望着自己这双熟悉眼睛乃至自己这副熟悉的面容却总会在某一个恍然之间觉得镜中人无比陌生,好像隐约中出现了什么认知障碍一般,总会觉得镜中的模样变成了别人的影子。
其实对司徒夜深而言,这种凝视自己时便会出现的不适与诡异感似乎是与生俱来的。
所以他从年幼时起就并不怎么喜欢那些可以倒印出自己模样的东西,因为他总觉得那些能够倒印出自己模样的东西里总是藏匿着一个可怖的影子,一个不知何时就会将倒影中的他吞噬得面目全非的影子。
正因为他总有这样的感觉,所以他一直觉得自己似乎遗忘了很多东西,也觉得自己与完整的“个体”相比好像缺少了什么,所以他才会选择主动探寻与自己有关的秘密与过往。
但是当他所谓真正想知道的秘密露出几分眉目之时,他却觉得那种凝视自己很陌生的感觉变本加厉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夜深在心中如此低语,在短暂凝视镜中的自己之后无声的深吸了一口气,移开了视线没有凝视镜中的自己,而是继续起了洗漱的流程。
如果有朝一日这样的陌生感越来越强烈,直到他都无法分辨镜中的自己到底是谁的时候,他又还是自己吗?
他回答不上这些问题的答案,只是在带着凉意的毛巾浸扑上脸之际,忽然又想起了不久之前他曾在风王那只猩红色眼瞳中所见到的自己的倒影。
说起来,到底自己的哪一副模样又才是真正陌生的呢?
夜深的思绪到这里忽然又收止,他没有放任自己再多联想下去,而是随着手中重新挂回了原处的毛巾平复了心境。
其实仔细想想现在什么事情都不过是初露眉角,很多东西没有到最后一刻都无法知晓真相,而且显然在他身上的秘密并没有那么简单就能揭露,所以此刻他不管是混乱还是烦躁其实都没有半分意义,静下心态来深入接触那些事和继续调查才是正确的选择。
一切才刚刚开始,这一切早晚会有查清的一天,现在还是维持必须的日常生活比较来得实在。
结束了清晨出门的一切必要洗漱流程后,司徒夜深又重新走出了卫生间,此时寝室里原本光着膀子的芬特尔里早已不知何时穿好了外出的衣物,坐在床边的沙发间悠闲的吹着头发,望见夜深走出卫生间他条件反射的抬眼与其对视,一把关掉了手中的吹风机,又露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笑意来。
“哎呀,说起来今天开始我们能自由出行的话,就意味着你会和雨曦碰面了吧?”
芬特尔里伸手撩梳起了一把自己额前的碎发,一边熟练的把他那一头半长的棕灰色头发扎起,一边略带几分玩笑意味的继续说道:
“你之前不是说这几天你们之间没怎么聊过嘛,她连电话都不打给你,估计还在因为一周前的事情而生气。今天你不打算单独把她约出去见个面好好解释点什么吗?女孩子闹脾气不哄哄可是会变得很麻烦的。”
“看来你只对这些八卦和乐子比较上心。”
夜深听着他的话微不可见的皱了几分眉头,绕过了坐在沙发上的芬特尔里重新回到了自己床边的衣柜面前,漫不经心地开始挑选出门的衣物。
他知道芬特尔里刻意提一嘴这件事主要是为了看乐子,毕竟他和雨曦间这样尴尬的情况并不多,芬特尔里自然是见一次就一直惦记着,所以现在才会一边摆出一副幸灾乐祸的损友模样,一边又乐此不疲的当他的感情导师要给他支招。
不过他和雨曦之间的关系最近确实有些奇怪...
其实那场失约本身不是什么大事,但时间一久了司徒夜深确实也从上官雨曦的态度里察觉到了不对,因为确实如芬特尔里所说,在这大部分晚宴参与者都被隔离的一周里,他和雨曦的交流少得有些反常。
平常的日子里雨曦几乎是每天都会和他保持联系的,除了经常一起出行活动以外,他们之间其实也常会线上联络。但是在这一周里,雨曦却一共就只给他发过几条消息,而且即使是他主动联系她,她似乎也是一副很忙碌的模样,要么简短回复两句消息,要么就是迅速挂断了电话。
说实话这其实也是司徒夜深这几日有些心烦意乱的原因之一,虽然他也想早点处理这个问题,可是雨曦那么明显的有意回避和他交流,他也没有办法做任何事,所以最后他干脆选择任由这个隔离期来留给他们冷静。
而现在隔离期也已经结束,他不得不又得重新面对这个问题了。
想到这里夜深不由心说芬特尔里说得对,他确实应该单独把雨曦约出来见一面...
“不过说是这么说,之前雨曦都不怎么和你联系,你觉得今天你去约她她会出来吗?”芬特尔里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嗯...说来怎么想都觉得很奇怪...她不会真的就因为那天看到你和别的女孩跳舞就心灰意冷决定要远离你了吧?还是说她也打算学学别人那种欲擒故纵的招数?”
“等等...说起来她不会真的误会你和那个女孩有什么特殊关系了吧?”
“她并不需要欲擒故纵。”夜深出口打断了芬特尔里的话,“她也不会误会那种事情,因为她比任何人都了解我。”
你还真是有底气....芬特尔里听着司徒夜深的话耸了耸肩膀,没有再继续胡乱揣测下去,只是在心里感慨他们两人这种复杂的关系也不知道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所以她不愿和我多联系肯定有别的原因。”夜深一边如此继续说道,一边漫不经心的换好了出门的衣物,“其实她也有可能只是纯粹的心情不好所以不愿搭理我,但失约的人是我,她有那么做的权力和理由。”
“哈哈...你还真是一脸淡然的说出了常人会觉得伤自尊的话...夜深你知道吗,有的时候我会产生一种你脾气其实好得出奇的错觉...”芬特尔里说。
夜深不动声色的反问:“为什么会是错觉呢?在你看来我是脾气很差的人吗?”
“不...”芬特尔里忽而被司徒夜深这一句话堵死了后话,一时半会没有接上话来,他一扫而过对方那双似乎没有太多情绪波澜的黑色眸子,忽然后知后觉居然觉得司徒夜深这句反问很有道理。
虽然司徒夜深给所有人的印象都是危险或者可怖,但事实上他本人确实是不太计较事情的类型,只要稍微和他走近些许就会发现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他基本都不会在乎什么,甚至大部分时候都鲜少流露出不满。
呵呵...而且就凭自己这种作死的性子,如果司徒夜深脾气不好他也未必能活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