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岸79纬,北冰极极圈圈内。
一艘天蓝银白色交错涂装的大船撞破了海面表层漂浮散落的碎冰,闪着明亮的船灯刺破黑夜,在身后留下了一条宽大的深蓝色水道。
在漫长无日的漆黑夜幕里,这艘巨大的老式破冰船在一条隐秘的航道之上航行。
现在正是一年的尾声,在这片会比任何地方都更早进入冬季的地区,此时已经是冰霜满布的严冬了,这片地区在整整六个月左右的时日里,都将会看不见从天际边缘升起的太阳,漫长极夜之下的严寒冷冽残酷,这段时日里,这里会是世界上最寒冷的冰极孤岛。
在这片四处都被白色冰层所覆盖的海域,只有这艘巨船所到之处会出现别的色彩,它宛若一把锋利的刀刃,将漫天枯燥无味的白幕劈斩而开。
“Frozwh”是这艘老式的破冰船的代名,它使用的是核反应炉供能,因此它在这样漫天的冰河里拥有着无穷的前进动力,不过它却并非是一艘用于科研考核和军式部署的破冰船,而是一艘隶属于私人财产的巨型游轮。
因此,这艘巨轮之上满载着的,并不是什么冰冷高级的实验探索器材,而是一整船昂贵的货物和疯狂的赌徒。
在这片零下三十多度的冰天雪地里,这艘巨大的破冰船内部却热情似火,船员们在工作舱把内置的炉火暖气烧得火热,乘客们则在宾客舱中相争下注赌局吵得喧闹,宜人的暖气和醉人的酒香在这艘巨轮内部交汇弥漫,混杂着男人的烟草味和女人的香水味。
在这艘被改造过的坚固巨轮内,有数十层高级船舱都是那些赌徒的猎场,这里有着最完备奢侈的高级设施,每一处都被装潢得无比奢华而又富丽堂皇,也拥有着其他商业游轮难以比拟的优质服务,这里是热爱纸醉金迷的富人们的天堂。
这艘在任何航线上都没有标注和名字的秘密巨轮来头不小,没有人知道它的主人到底是谁,但是所有能够来到这里的人都清楚这艘巨轮一张船票的含金量,能够登上这艘赌船的人几乎非富即贵,但即使如此,无论多少金钱也买不到这艘游轮的船票。
它每年只会在固定的时节从世界各处的某一暗巷中秘密启航,同时,也只会在那个时节对被选中了的固定游客发放船票,没有人知道控制这艘船的人是如何做到的,那些被选中的乘客总是会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现一张无比特殊的船票出现在了自己的身侧,即使对方睡在密不透风的巨型保险箱里,只要他被选中,那张船票依旧会毫无征兆地如约而至。
因此,知晓“Frozwh”号的人们也会称它为“幽灵号”,因为有关于这艘巨轮的一切都好似幽灵那般令人琢磨不透。
不过没人知道被这样的一艘船选中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因为这艘船每年的航道都不相同,也从不告知乘客它到底要去往什么地方,登上它参加游轮之旅需要支付昂贵的票价,但是却能因此得到最为优质的服务和一场难以复刻的刺激冒险。
很多并不缺乏金钱的人都会为之心动,因为对于他们本就足够一帆风顺的人生来说,他们缺少的似乎就是这么一场刺激的冒险。
今年被选中来到于此的人们也是如此,在临近要迎来第一场暴风雪夜幕的空档里,大部分乘客都聚集在客舱最顶层的大型赌厅内,等待见证一场会令他们觉得足以能拿出炫耀的难忘雪幕。
既然是要做等待,那么就必然需要打发时间,而在这样的地方,会被人们用来打发时间的当然就是赌桌上的游戏,赌桌上的游戏一旦开始,赌厅就会变得无比嘈杂,无论是赌徒还是看客都会在这样的游戏里情绪高涨。
在这间喧闹的巨大赌厅里,人们围着一张张赌桌聚集,轻碰酒杯带着虚伪的笑意相互试探,热情高涨的赌徒豪迈地在赌桌上推开自己的皮箱,压下令人惊叹的高额赌注,幽暗的角落里则有人在激吻缠绵,诉说着令人脸红的情话。
负责招待宾客的男女船员们端着昂贵的名酒在赌厅内来回穿行,他们总是面带微笑彬彬有礼,无论面对来自世界何处的游客,他们都能够灵活地切换对方的语言冲对方恭敬示好,在这里,即使是普通的服务员也圆滑聪慧得令人满意。
忽而有披着黑色风衣的男人从这座赌厅的正门突兀闯入,一下从宽敞走道内刺照进来的光亮落进了昏暗的赌厅,不少看客觉得好像唐突的少了几分气氛,因此颇有些人回头去望那个走入赌厅的男人。
男人带着两名衣着正装的侍从,神色漠然地迈步走进了喧闹的赌厅,即使是做出了这种引人注目的事,他的目光也不曾落在任何人身上扫视停留,好像对眼前的一切都视若无睹觉得索然无味。
男人的态度和侍从的出现不由让有些留心观察的人觉得奇怪,因为这艘巨轮是不允许乘客携带侍从上船的,如果要说谁能在这里拥有侍从,那么对方的身份一定非同小可,但还未等到他们暗猜出答案,就发现了赌厅里另一种异象。
过去那些曾经来过这艘巨轮的熟客发觉了男人的出现时,无论他们是在做看客还是在赌桌上,他们都会无一例外的停下手中的动作,对他点头哈腰的避让,恭恭敬敬的称一声“老板”。
即使男人并不会对此作出回应,只是一如既往的不放慢半分步子走向自己要去的方向,他没有停步在任何一张赌桌面前,也没有浪费精力去注意任何一名乘客,无论是大把的钞票还是精贵的货物,无论是醉人的酒香还是诱人的香水气,都没有一项能够吸引他的注意,好像他与这片空间的任何事物都毫无关联。
当然,注意到他这个异类存在的终究也只是少数,赌厅里的空气并不会因为他的到来而凝固,他行事并不高调,只是在赌厅里穿行的过客,不管他在不在此处,四周还是一样嘈杂喧嚷。
忽然有衣着暴露的酒醉女人拦住了他行进的前路,顺着一股酒劲扑靠到了他的面前,低眉顺眼地凑近他的脸,她摇晃手中深色液体微荡的酒杯,低声问先生要不要来一杯,女人穿着布料低压的v字礼服,在她的贴身压挤里,胸前倾泄出了大片春光。
但眼前的男人只是皱起眉停下步子,面露烦躁之色闭上了眼睛,他身后的两名侍从立刻夺拔出手枪对准了女人的太阳穴,冰凉的触感随着金属枪口贴上皮肤传来,女人一惊,瞬间酒醒了大半,她手中的酒杯哐当落地,身体却不敢动弹半分,下一刻两位侍从的声音同时从女人两侧响起,冰冷得像是没有温度的机器。
“司徒先生不碰女人,请小姐拿捏好分寸。”
女人吓得脸色苍白,她不过是借着酒劲挑中了一个看起来最令自己满意的男人,没想到却因此惹上了大祸。她清楚能够到此处来的人大多都有权有势,但是能在这里掏出武器指向其他来客的存在却绝对只有一个,她瞬间明白自己惹上了什么人,却也拦不下自己创出的横祸,只能咬牙站在原地颤颤巍巍地出口说“对不起”。
“我尊重你们这些来客,我希望你们也尊重我。”
男人又一次睁开了眼睛,那双深珀色的眸子里像是驻满冰霜,他淡声说出这么一句话,冷眼扫过发颤的女人,接着绕步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路线上,他身后的侍从见状立刻收好了手枪跟上他的步子。
等到男人的身影没入人群里,女人才浑身颤抖着从原地滑坐下来,双手环抱住自己的胸口止不住的颤栗,此刻她浑身冰凉无比,好像刚刚她并不是站在这个充满暖气的船舱里,而是站在零下三十多度的室外,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都被不知何来的寒冷侵袭。
这一切却不是因为那个男人所带来的威压,而是真的仿佛有什么力量在刚刚的那一段时间里将她的身体隔绝到了这间赌厅之外,虽然她现在重新回到了这里,但是那样刺骨的寒凉她不会忘记,她身上已经开始出现了冻伤迹象的皮肤也是最好的证据和烙印。
那位司徒先生到底是什么人?女人从惊恐中回神,再度去望时,却没能从男人离开的方向再找到任何有关那个人的痕迹。
好像本就格格不入的他从未出现在这间喧闹的赌厅里过。
而消失在赌厅之中的男人,此时此刻却同那两名侍从一起,行走在赌厅尽头的一间宽大的收藏室里。
这间乘客禁止入内的收藏室里堆放着很多瑰丽的名贵艺术藏品,基本每一件收藏品都价格不菲,但是那些外人眼里的值钱东西,却只是大多是过去的乘客赌输的代价和遗物,它们被集中堆放在此处,只是因为这里的管理者认为这样比较省事。
这间满是藏品的房间只有一件瑰宝属于这艘巨轮的主人,那就是悬挂在这间房间中最里壁的那张巨大壁画,而那副描绘着末日黄昏般景象的背后,藏匿着一架通往这艘巨轮封闭区域的电梯。
男人同两名侍从一起在那幅巨画面前停步,机关开启之后却只有为首的男人迈进了那副画后的控制电梯。
两名侍从站立在电梯面前向男人微微鞠躬,异口同声地开口:
“接下来的行程我们就不陪同了,司徒恒大人,我们会在您会谈之间完成好您给的任务,祝您早些结束工作。”
司徒恒默不作声地点头,目光却没有落到那两名侍从的身上,只是垂眼扫视了一眼控制电梯内部的系统指示,接着又落回了电梯的大门之外,看着那面壁画机关缓缓闭合。
电梯下行,那层半透明的电梯外壳之外出现了与之前船内金碧辉煌的装潢截然不同的银灰色单调背景,这条电梯厅通向这艘巨轮被封闭的最深处,那片区域整艘船上除了司徒恒没有人再能踏足。
司徒恒就是这艘巨轮真正的主人,也就是那个外人眼里所谓充满了神秘色彩的幕后老板,这艘巨轮之上的所有工作人员都只为他一人效忠,他手中掌握着这里最为高位的权与力,不仅仅是这整艘游轮上的巨额财富,还有这里一整船身份特殊之人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