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格听到他的提问并未正面做出回答,而是抬眼目光落在他身上,轻声反问道:
“你以为为什么这么多年我们从未批下她返回龙族领地的许可?”
东方肃从麦格这样的反问里知晓了自己问题的答案,但他没有再继续追问那里到底还有什么秘密。
麦格则又一度叹气,神情有些复杂的接着说:“但我们没有许可她,并不是因为质疑她的能力,而是恰恰相反。”
“如果你和那个女孩打过交道,你就会知道她远没有她看起来的那般无害。”
“你们并不信任上官雨曦?”东方肃问。
“不是不信任,而是警惕。”麦格摇头,“虽然她看起来一直是明事理而且服从安排的样子,好像是那种没有主见的温顺性子,但是那些或许并不是她的本性。”
“我们之中最了解她的是荷迪,但是即使是他提起雨曦这个孩子,也常会说自己看不懂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她身上表现出的一切顺从似乎都有一种隐忍压抑的味道,但我们不知道她此般隐忍到底为了什么,也无法左右她的选择,所以如果说实话,她在这点上其实比司徒夜深更像一个不稳定的炸弹。”
“而且还是一颗很擅长隐藏自己的炸弹...先不说她身上特殊的血脉和能力,光是这点她就足够危险了不是吗?”麦格说,“而且她手里还有一些上官世渊留给她的秘密...那些我们都不曾知道的秘密到底有多危险,我们谁都不敢做担保。”
“而其中最多的一部分秘密,或许就是关于那片区域的吧?”东方肃下意识接上了话,看着麦格又一次拧了拧自己的眉心。
“至少关于那里的很多秘密,即使我们知道了也无法做些什么,如果让她回到那里,或许本身就会让那片区域成为她手中的筹码,变成新的不稳定因素。”
“所以她还是只要陪在司徒夜深身边便好...让他们相互制衡继续保持现在的关系是最好的,最好是不要有什么会刺激到现状的东西出现。”
说到这里麦格最后出声做了总结:“所以我会想办法在不牵扯他们的情况下解决那里的事...最近的日子确实也不是什么吉利的时日,龙族那里会有一场血腥的祭奠,这样对我有特殊意义的日子我确实也该亲自故地重游一趟。”
东方肃闻言点头,不再多说什么有关于上官雨曦的事,而是翻过自己整理出的报告停在了最后几页,接着上报道:
“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总部研究部的情报科在近期分析之前那场风王讨伐战的遗留数据时,分析出了当初一个在海底短暂出现,未被我们察觉到的陌生魔质是什么,它的答案令人意想不到。”
麦格还没能看完那本资料的全本,但听着东方肃这样的话下意识有什么不好的预感,不由出口问道:“是什么?”
“是古王的魔质。但那并非是特顿瑞斯或者索托尔斯的魔质...而是来自于另一个古王。”
麦格听到这样的消息不由为之一怔,他缓缓坐直了身子,皱起眉头抬手撑住了自己的下颚,晶蓝的眼眸里又一次流露出了无比复杂的神色。
“古王...古王...怎么会?如果真的是那些存在,只要它们出现在什么地方就会留下无法被磨灭的痕迹...怎么可能小到我们都没有察觉?”
东方肃看着麦格的反应无言的轻叹了一口气,又接着说:
“如果你是抱着这样的认知,那么接下来的消息会更令人难以置信。”
“我们为了清查那个未知的古王魔质来源,在近段时间报告的所有涉及未知魔质源的特殊案件里进行了对比清查,而我们的调查结果是,那股同源的古王魔质近年第一次出现的地方并不是在海底...而是在我们大陆内的东北部。”
“那股微弱的古王魔质异动出现在三年前,时间甚至早于特顿瑞斯。”
麦格的脸色一变:“三年前?这么长的时间里我们居然完全没有发现任何异变?东北部...我记得这几年来那里没有报告任何较大的特殊事件,无论是涉及魔质污染还是自然灾害却都没有,如果真的是古王在那里苏醒,怎可能没有一点动静?”
“问题就在这里。”东方肃点点头,“我们最初也出于一样的想法特意对那片地区进行了重点筛查,发现那里确实没有出现任何异变和灾害。不仅如此,我们发现三年前曾出现的那股微弱古王魔质好像被做过特殊处理...它没有古王魔质那种明显的特殊性,像是被刻意杂糅了些什么力量进行了隐蔽。”
“毫不张扬的复苏...隐匿自己的踪迹,这不像是那些沉睡前本就已经临近意识残缺的古王...按理来说它们苏醒的第一件事必然会是遵于本能进行毁灭,以此从中恢复自己的力量和对抗残缺意识被侵蚀的疯狂...为什么它会选择做出这种举动?”麦格无论怎么设想都一时无法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就那般眉头紧皱的沉默了片刻,好一会才再度开口道:
“那你们有从那些微弱的魔质反应里确认那是哪一个古王吗?”
东方肃早有准备的应答到:“我们采取了很多方式与过去古王们留下的痕迹进行了对比,结合那些遗迹和古籍里的信息,我们认为它应该是掌控洋流之力的水王希波塞娜。”
“希波塞娜...她在魔质起源的众神传说里是和人鱼一样拥有美丽歌喉的古王...据说她是六王里唯二的女性之一,明明是怪物却好似魔鬼那般擅长蛊惑人心,她的歌声是治愈人心的甘露也是夺人性命的武器...”麦格下意识地就回忆起自己曾经在古籍中看到的有关于希波塞娜的传说,忽而又有些无奈的笑了一声。
“听起来她像个心狠手辣的美少女,让人有种冲锋陷阵去杀她也是杜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感觉...”麦格那般带着玩笑意味说着这样的话,又重新靠回了转椅的椅背上,以一只脚为支点缓缓旋转着转椅。
“或许她已经以不完全的状态苏醒了...”麦格的目光落向了身后的落地窗外,继续如同自言自语般说道,“感觉希波塞娜的复苏很蹊跷...感觉就好像是有什么力量刻意将她隐藏了起来,所以才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变化...可是能够影响古王的存在,这个世界上又有多少呢?”
“还是说这一切真的都只是它们陷入沉眠之前就已经布好的局?它们既然会想着重新在这个世界上复苏,也就必然有夺回自己权柄的打算,所以希波塞娜才会以这种特殊的状况苏醒吗?虽然其实这也是适合她的苏醒方式...呵呵,毕竟有古籍记载说她是并不好战的古王。”
东方肃沉默了一会,接上话道:“但她还是古王,记载里还说她用歌声夺人性命涂炭生灵,她只是不喜欢大规模的战争,但本性仍旧是残暴的,毕竟在她的眼里其他生灵的性命不过只是玩具。”
“而且我们有关于古王的资料记载实在是太过有限...我们了解的它们都不够完整,猜测不出它们真正的性情和意图,如今她下落不明,对我们而言并不是好消息。”
“坏消息也不止这么一两件不是么?”麦格挑了挑眉头,“谁知道这世上还有多少灾难在暗流中酝酿涌动呢?像我们这种直面世界暗面的人就该学会习惯这些东西。”
“而且希波塞娜从三年前复苏到现在中途没有额外的动静...却唯独在那次风王讨伐战中出现...这对我们而言本身就是很有意义的信息。”麦格说到这里忽然从转椅上站起,背对东方肃迈步走向了那面落地窗,看着窗外被雪景朦胧了的夜色轻笑,从自己胸前的夹层里抽出了一支烟来。
“你没有发现吗?古王之间似乎有一种相互吸引聚合的本能。”
“当初特顿瑞斯进入最初复苏状态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捎拖了残识寻找雷王的气息,不仅如此它还想方设法的想要引诱司徒夜深靠近它的沉睡之地。”
“而一直没有暴露气息的希波塞娜又为何出现在那片海域?因为那里有一场涉及风王和雷王的斗争。我们所拥有的那些资料里,很多内容也提过古王之间似乎有一种特殊的联系。”
东方肃被麦格一语道醒,后知后觉的开口说:“所以其实我们没有必要特意去寻找希波塞娜的踪迹?”
“没错。”麦格将抽出的那根香烟夹放进嘴里,抬手用打火机点燃了香烟,“因为司徒夜深本身除了是毁灭古王的武器以外,还是吸引古王最好的诱饵。”
“他还真是难得一见的宝贵工具...”东方肃不由有些唏嘘。
“他可是司徒玥留给我们的最好的礼物。”麦格说着嘴角又上扬了几分,抬手夹住那支香烟吞吐出一口烟云。
“如果能够找到希波塞娜,她特殊的状态或许会成为我们研究古王的很好材料。”
东方肃看着麦格那张带着嘲讽之意的笑脸,没有再接话。
他知道麦格虽然脸上有笑意,但是其实对方心情并不好,因为麦格只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想抽烟。
但是对于麦格那种一直自己的责任和本心间挣扎的人来说,他大概也早就已经习惯了带着笑意说出自己最痛恨的话了吧。
东方肃那么在心里感慨,目光也短暂从麦格身上转移,落到了那面巨大的落地窗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