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样的一个瞬间他就突然又想起了一句当初没能理解的话来,墨楚曾告诉过他“太过理智而一直压抑感情并不是好事,这样的习惯总有一天会成为你未来的阻碍”。
墨楚那时对他说这些话是不希望他一直封闭自己,担心他会因为不愿合群和人群越走越远,墨楚很清楚他的特别之处,所以也比任何人都担心他最终成为无法感知人间情感的怪物,担心他就此成为他人手中的利刃最后却被就此销毁。
司徒夜深过去并不在乎这些事,也对融入人群没有什么兴趣,更加没有什么一定要做什么事情的执念。
所以过去他对这样的话不以为然,总觉得理智压过情感才是最好的选择,觉得自己或许不会有也不需要情绪来为自己做主导的时候,可是此时此刻再回想起来却觉得不胜唏嘘。
原来偶尔自己也会觉得有无力的时候。
夜深在心里那么轻声自语,看着耐心尽失的特顿瑞斯口中发出沉闷的咒文低吟声,疯狂地用它所能做的一切手段破坏这片残破不堪的巢穴。
熟悉的风呼声又在耳边响起,整个巢穴里被巨大风卷抽流而走的空气变得越来越稀薄,围绕着它身周的空气都开始向着它庞大的躯体涌动,这片巢穴之中所有的气体都成为了风王的操作物,汇聚在它的身侧构成了成型的环状风暴。
夜深心里清楚那些肉眼可见的风流并不是什么柔软舒适的微风,而是无比锐利的武器装甲,那些半透明流动的成型风暴围绕特顿瑞斯好似构成了一个无比锋利的巨大爆破体,而那些流动的风暴漩涡之中全是数不清的高速旋转空气刃,那些风暴所及每一处都是削铁如泥!
特顿瑞斯是风属之王,同样属于生物的古王与其他所有能使用魔法的生灵一样拥有自己独特的质能,而此时它口中吟唱咒文而出的这个招式夜深就曾在历史宗卷里看到过记载。
那用无数滚动的风暴将自己包裹,把自己本身变为所及之处皆会被风的利刃切割碾压化作尘埃的特殊质能被人们命名为“飓尘”,那样具有极端破坏力的招式只有古王这样的怪物才能以绝对的魔质血统优势使出。
那样的围绕在特顿瑞斯身侧的风暴对周围的一切有着巨大的吸力,曾是能够突破千万生灵围堵削破山河的可怖力量,过去在这个招式范围之内见过这招的人类早已无一幸存,“飓尘”能够被载入人类的历史里还是出自相隔甚远的人们侥幸的观测。
如今的风王特顿瑞斯虽然早已不完整,实力不及全盛时期的过去,但是它使出的“飓尘”还是有着恐怖的威力,而这样的招式在密闭的空间里使出,虽然能够积攒的风力不如在广阔的地域,但是那些风暴自带的吸卷效果却会达到顶点。
特顿瑞斯在围绕它层层翻滚的风暴之中伸展翅翼,巢穴之中所有的一切都开始向着它的方向汇集,那些质量较小的石块甚至碎裂浮悬而起,飞转向那些翻滚的风暴却又在触及表层的一刹被锋利的风流切划成看不见踪影的尘埃。
它在自己苏醒的巢穴之中活动筋骨已经够久了,现在它迫不及待要重见天日,没有任何事情能够阻拦它。
它使出这样的招数就是已经不愿再保留魔质浪费时间,打算就此直接突破这片巢穴,现在锁不锁定司徒夜深都已经不再重要了,况且它不觉得对方在如此长时间的周旋之后能够躲过“飓尘”。
确实在这样的领域里,司徒夜深也无处可以再躲藏,不管他移动到哪里最终都会被风暴巨大的吸引力卷向那些翻滚的切割风流,即使是有再强恢复能力,他也并非是不死之身,如果身体被切搅成空中飞荡的血色肉糜,那他想自己也是没办法复原的。
随着围绕着特顿瑞斯的那些风暴层数越多,“飓尘”的领域也就随之不断扩散,此时此刻整个巢穴里的空气都已经被抽离汇聚,而“飓尘”的范围也很快地扩展到了整个巢穴。
缺氧的窒息感和风暴带来的巨大吸力同时向夜深袭来,他不得不将自己手中一切能够固定在墙壁周遭的装备扎入破碎的墙体,以此稳住自己不被吸向那些旋转的风暴,但这样也只是权宜之计。
此时整个巢穴里充斥爆发出的魔质容量压得他都有些昏沉,特顿瑞斯终于爆发了自己积攒的力量,本就已经因为无数次撞击而无比脆弱的墙体每时每刻都会有新的碎片脱落飞向它的身周,逐渐它的身周除了风暴之外多出了残破的悬浮石阵。
这才是帝王级别足以改变自然面貌的可怖能力,远远超过普通的生灵能够展开的领域。
“这才是古王的力量啊...”夜深在心里这般感慨,心觉确实是碰上了棘手的对手。
他手里紧握着固定位置的刀柄,缺乏氧气又充斥满了魔力重压的环境很快就让他感到了喉咙干燥疼痛,现在他无处可去,巢穴里无处可躲,瞬移转换位置反而可能会让他移动到脆弱危险的岩层附近。
直到现在封印在夜深肩头的古王之力都仍是虽然躁动但无法冲破封印的状态,纵使他多次想要刻意激活其中的怪物,最终却都只能做到松动封印的效果,这样的效果对于他的目的来说毫无意义。
特顿瑞斯此时已经腾飞而起,准备冲击向这片巢穴已经脱落了很多层的顶端,这一次它毫无疑问能轻易冲破这座海底的洞穴。
而此时夜深已经自顾不暇,根本就没有机会去阻止特顿瑞斯的行动,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人类的身体行动都有些困难,一直困在这座洞穴里反而不会有任何转机。
此时唯一的出路反倒是等到特顿瑞斯带着自己那可怖的领域冲出洞穴,他才会有从缺氧和高压状态下脱离的可能,可是按照总部的计划,风王在脱离洞穴冲入海域的那一刹那,“德维达斯之枪”就会降下属于人类的重击。
到那时候就来不及了,特顿瑞斯会不会死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那件武器如果真的出动,自己一定会被埋葬在海底。
夜深咬牙轻啧一声抬起了有些晕眩的头目光又一次看向了特顿瑞斯,脑中短暂思考片刻后决定做一场最后的赌局。
他屏息抬手凝聚魔质唤出手心里旋转的灰黑色方块,猩红的眼瞳锁定在了对方被风暴层层包裹的后颈背脊之上,接着他一直紧握着刀柄的手忽而一松,任由一直压在身上的巨大风暴吸力将身体卷起。
即使此时此刻自己无法打出击杀风王的一击,他也不打算坐以待毙,此时他就算不能完好无损地突破风暴,至少也能在关键时刻运用空间质的力量吞噬出一个缺口击伤对方,如果在那之际他能得到短暂的喘息,那么就还有击杀风王的可能性。
而就在他处于窒息昏眩状态下做好了这样放手一搏的打算,随着风暴的吸力追着风王来到半空之际,却在转动模糊得快要出现重影视野的一刹那,对上了特顿瑞斯那三只突然回转的眼睛。
特顿瑞斯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他,耗不过行动迅速的司徒夜深,就把身为人类的他逼入绝境,它在等的也就是这样一个机会!
还没有等到夜深如愿逼近它身周的风暴群,它就扇动翅翼轴转半身低吼一声,操纵魔质风刃向着他的方向夹击而去,直直挥砍袭向他的方向。
夜深模糊的视野里显现出迎面袭来的深红色魔质风刃,对于特顿瑞斯会对自己的袭击做出应对没有半点意外,只是根据身体本能的反应做好了扩展空间质吞噬掉那些风刃的准备。
但他刚刚要又一次加注魔质进入那个灰黑色的旋转方块,在他的魔质感知视角里,他身前的那几道夹裹着浓郁古王魔质气息的风刃就忽而闪烁一跳。
几乎是同时,他右肩之上古王的封印就措不及防的如同共鸣一般发出了撕裂的剧痛感,好像是身体中一刹有什么东西好像要将他从内部撕碎。
而他因为这样短短一刹的身体撕裂感,手中原本凝聚的空间方块突兀的骤然消散。
逼近他的空气利刃已经让他无法再有再次凝聚魔质的时间,而他浑身的力量似乎也因为刚刚那一刹诡异的共鸣一时也无法再调动,此时此刻他真的连发动瞬移的气力都全然消失了。
还是太过高估自己对于自身力量的了解和掌控了,身体太久没有面对战斗的迟疑似乎也成为了自己的弱点,看来这次的赌局他没有赢。
夜深在脑中已经嗡嗡鸣响的感官下听着无比刺耳的风呼声逼近,模糊的视野里倒映出了巨大风刃的影子。
真可惜...本来似乎好像答应了谁要平安回去的。
他心里觉得这会是自己意识里的最后一句自语,感受着不断临近的死亡有些疲惫的缓缓合上了自己的双眼。
但在他视野彻底归为黑暗的前一霎,他却忽而看见了一个模糊的身影挡在了他的身前。
那个身影挥抬枪柄附着魔质回射出几道巨大的魔力风流,骤然迎击而上那几道巨大的红色风刃,硬生生用尽了大半魔质与风王发出的一击相抵抗,居然借着这样的反击冲出了一条不被风暴覆盖的道路!
风王被反弹的利刃冲破的一小处领域骤然丧失了绝对的吸力,反倒是冲流出了大片的气流,如此一来不再受强大风暴吸力影响的两人身体随着气流冲击下坠,开始远离了风王的绝对领域。
夜深在被气流冲击重新有空气冲灌入肺的一刹那骤然清醒,看清了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女孩。
她仍旧用自己的身体阻拦在他与风王之间,在面对冲击气流悬空落体之际吃力地再度抬枪对准了特顿瑞斯的方向。
而在她没来及回击的那个瞬间里,风王早已在修补领域的同时于冲击向下的风流里打出了下一击气流风刃,夜深在发觉那波气刃流将要逼近之际本能地想要活动无力的身体,喉口干涩的想要叫出女孩的名字,却没能来得及。
她拼尽气力拦抵住了那一击,可是再在面对风王再袭而来的气刃流时却没能接下下一击。
那些沿着冲击气流袭来的风刃最终挥砍在了她的身躯之上,滚烫的热血在坠落之中随着冲击的风流溅落在他的脸上,女孩的身体因为受到冲击而坠速更快恰好撞落到了他的面前,但当他终于从脱力中回神伸手抱住她的躯体之际,手里最先感受到的触感却是粘稠而湿热的滚烫血液。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道巨大的血红裂口之上,没有再抬眼去看任何一眼已经冲向巢穴顶端的特顿瑞斯。
女孩身上那些延展而开的血色在司徒夜深的眼中比远处泛着红光的猩莲之瞳还要刺眼。
他抱着她的身躯下坠,已经恢复了全部知觉和气力的身体却在微微颤抖。
他忘记了,他明明知道还有一个女孩会回到自己身边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