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从现在开始,我们的文明应该可以说是生活在方舟舰队上,而不是依靠舰队在虚空中流亡了。”一个清脆的女声忽然插进了精神链接的通话频道,把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
“……莉尔,你是什么时候闪现来的?”看着从自己身边的无尽空旷中忽然亮起的光柱和从光柱中出现的身影,维多维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早就在听了,反正我也是皇帝权限,对于我而言可没有偷听这种指控。”
维斯瑞凡抱着胳膊微笑了一下,“没错,生活。曾经的方舟设计只能承载逃出的公民进行低层面的生活,而后来为了避免晶能的非航行损耗,以及那些低权限个体因为自身原因而出现的物质性身体解体,我们将他们的灵魂全部封入了水晶,并将整座飞船相当大的一部分关停了。几千年的无言与沉默,那个时候的情况可连生活或者生存都称不上,倒更像是守墓。”
“莉尔,你似乎对那个环境......有很大的意见?”
“那当然,那个时候提这些内容可以说异常不合时宜,甚至可以说是犯罪,但是现在,有了足够的资源之后,我们必须重新开始考虑有关于“生活”的内容了。”
“即使是在我身边作为顾问的首席科学家,其工作实质上仍然还是偏向于军事性质,毕竟社会形态问题对于联邦而言已经几乎不再算是问题,并且专事也有专人负责,这些问题根本不必要动用这些宝贵的精英人力资源。”
“但是我想你们应该已经确定了,那个时候,强大的“Σ”文明极有可能对我们施加了相当程度的心理暗示,再加上,超长的寿命加上已经怠惰了百亿年以上的心境,多种因素与环境加在一起,足以成为一道镇压所有人心理活动的强大枷锁,而现在,这一道枷锁已经不复存在。”
“以军人的思路来考虑这些问题,将整个国家的社会环境塑造为一个巨大的军营并没有问题,而且这样做所能达到的稳定性在前期也比其他任何制度都要稳定,广大普通个体的灵魂都已经经过重塑。相比较于之前所附加的思维模块和逻辑插件,这种作用于灵魂基层的改变要比外加的非生命形态兼容设施要强得多,所以以往需要担心的一些问题,现在可能已经不复存在。”
“……根据现有的社会运作模型,以及融合之后的现实情况来考虑,如果不在意文化不在意生活,只是确认高效和绝对统一的话,一个巨大的军营的确可以大幅度提高我们的战斗力,但是这只是短期之内。”
“如果此后长期为之,思想与思路的发展很有可能会在相当范围内停滞下来,而“万众一心超个体”的整体生命结构模式,在这个情况下将会彻底洗掉整个文明的发散思维......这比起智慧的人,更像是只会让自己跑的更快,爪子更尖,肌肉更强的野兽,越来越能打,也越来越容易被出其不意的......猎杀。”
“虽然在我们曾经的故乡宇宙里算得上是“文明”的主体存在并不多,但是如果考虑不同的区域分支现象,这种情况可以说并不少见。只是过去的很多时候,我们是猎手。”
“嗯......”
“当然,我并不是在怀疑当前我们的制度,毕竟在制度制定的时候,我也是发自内心赞同的。不过,与完全遵循纯逻辑运行的旧时二进制计算机不同,我们是一个由有信息量与不确定度巨大的灵魂的智慧生物组成的国家。在正常发展的时候,我们仍然需要文化——至少根据现在的环境,在进行比对之后,我认为这样的做法是有价值的。”
“我知道,莉尔,每个人都会有自己侧重的方面。在社会,运作等方面,我只知晓一部分内容,会使用的存在就更少了。恐怕在我们逐渐恢复清明,知道自己自己都该做些什么想些什么之后,你恐怕会觉得我很多部分也很粗浅——我就不多说了,这一部分,莉尔,你能做吗?”
“当然可以,毕竟我是皇帝,不是随从更不是花瓶啊。”
“你究竟是装作不知道,还是那一会真的对一切都蒙在鼓里?”
“我觉得更可能是后者……”
“?!没个正经!”
......
文明,是有史以来沉淀下来的,有益增强人类对客观世界的适应和认知、符合人类精神追求、能被绝大多数人认可和接受的人文精神、发明创造以及公序良俗的总和。文明是使人类脱离野蛮状态的所有社会行为和自然行为构成的集合,这些集合至少包括了以下要素:
家族观念、工具、语言、文字、信仰、法律、城邦和国家等。即使不断进步的社会制度和强大的生产力,以及近乎无尽的寿命瓦解了传统的家庭结构,信仰在保护性理智与科技的不断进步之下一度彻底转变为科技进化。
虽然,在大停滞过程中,寄托于宇宙之外的超然存在以求得进步或者启示等类似于旧有宗教观念的信仰体系一度再次出现,但是随着星明联邦在死潮的碾压之下彻底灰飞烟灭之后,逃出来的人又一度只有几百个来为整个文明“守墓”,他们必须高度紧张、细致并且不出差错心无旁骛。因而这些有关的体系也随之彻底消失。
而在流亡纪年中间的那一千年中,数位首席联合起来的研究在带来无尽能源的同时,也进一步强化了信息大一统理论即是虚空真理的可能权重。
信仰,在此基础上更进一步向个体自身与文明移动,至于非要虚构甚至是验证虚空,甚至虚空之上是否有所谓的“超越一切的存在”的人......的确可能存在过,但是他们都已经葬送在了星明联邦灭亡时的那次死潮冲击之中,无意义的执拗与驳斥,早已被作为渣滓湮灭在了混沌的过去之中,理性的坚持与舍弃,还有坚韧的研究精神占据了主流。
曾经损失惨重的旧联邦记忆在获得了足够的资源之后,有相当一部分获得了重生。虽然有一部分旧时代文件已经彻底损毁,但是在全新的历史观中,只有最关键的历史节点和相对于时代最伟大的发现才会被记录下来,最主要的部分集中于联邦从星球起步,一步一步卖出星河限制的那一段——那是最重要的起步部分,而以后的类似经历与总结出的经验,则只是这一主干上的分支——不过,比起主干,这一阶段的分支无比辉煌而灿烂。
而在最终的辉煌结束后,随着技术的停滞与思想极限的凝固,历史线再次开始变得稀薄。
而自晶能旋涡爆发开始,这一部分历史已经被这一代人牢记,从还未被实际确认,但是已经化作默认背景的,来自于Σ设施强大的心理暗示维持运作,到这股可能外来扰动的彻底崩溃消失,每一个人对待这段经历的看法也随之不断发生着变化。
世界观随认知存在的基础环境而发生变化,而现在所出现的整体环境变化,足以彻底倾覆所有人已经成型的三观。恐怕在现阶段的轻松与欣喜过后,文明真正重新寻回思想与现实的平衡所需要的精力会更多,过程也会比整个联邦历史更加漫长。不过现在,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
没有人为自己能站在这些基于此前无数人都渴望达成的境界的全新的飞船上而感到后悔。
曾经的第一代方舟之中,由于所有的备用能源都以晶能水晶的方式存储在每一艘飞船的仓库中,且储量相对有限,所以那些淡金色的大种子在正常情况下只能支持最常规最基本的生存需求,而其他的设施甚至可以说先天就极为贫乏,后期更是为了节约燃料而被彻底关闭。
在民众还未化为游魂的时候,那一段时间与其说是生活在逃难船之中,倒不如说是生活在监狱的牢笼之中,为了避免出现问题,维多维尔的相关检查命令还有相当重要的一部分,就是防止有人因此不满而自杀或者传播负面情绪——旧联邦时代,这些现象是存在过的,在真正的大灾难出现时,也有许多恶劣的事件出现过。
当然可以说,他们的许多行为实际上并不合理,但是在大环境就是那样的情况之下,谁又有资格去指责那些在那样的环境中已经可以说做得很好的逝者呢?
......
“我们很幸运,从上一代流亡方舟出逃以来,我们始终保留有可以使用的硬件设备,而这些晶能设备,这些信息设备——它们大大降低了我们保存技术和知识需要达到的下限。如果我们没有赶在这次技术大规模迭代的浪潮上,仅靠以前的做法,十倍于此的舰队恐怕也难以保存可以继续更新迭代的体系。但是现在,只要那些晶能设备还能运作,我们就能重新制造出我们需要的一切,而现在——”
卡文瑞尔顿了顿,他的整张面孔上都充满着激动。
“城市!陛下们,空间拓展技术已经稳定了!现在,在同样的空间方程之中,我们可以插入更多的协调模型来作为整个结构的自洽解!这意味着,我们可以将有限的空间进行相当大规模的拓展!在这里,我们已经可以重新建造城市了!”
在舰体内部越发空旷而深邃的环境中,卡文瑞尔的激动无以言表,他使劲的拍着艾思凯特和托雷斯的肩膀,对这两位在进行晶能控制调试中做出重大贡献的人表示祝贺,直到后两个人不得不强行动用力量为自己开启了一层微弱的护盾,卡文瑞尔的宣泄才算结束。
作为曾经文明生命集群单位代表的城市,又回到了文明的体系之中。
不过有所不同的是,曾经星明联邦时期的城市所拥有的特征是高峻、尖细,给人以高度的延伸与扩张之感,而现在的城市则相对厚重而充满韵律,广阔的交通道路穿插于庞大而规则的金属楼体之间,负责为整座城市的血脉运作提供基础。
古老的大规模公共地面交通与空中交通又重新出现在了文明之中。
在联邦时期,中短距离瞬间移动技术已经相对成熟,而在充裕的系统资源调配之下,联邦个体能够在携带一定资源的基础上,在整颗行星或者是空间站这一级别的范围中进行任意形式的授权瞬间移动,直接抵达目标位点。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广阔的走廊或者是大厅等等支持传统物理结构的交通枢纽作用就显得越发低下,并且,在紧急系统迅速成熟之后,它们除了充当小范围的交际性人流通道,其他可能的功能已经尽数丧失——因此,在联邦末期许多邦国的城市之中,建筑物内部的通道相对而言都十分狭窄,并且没有大规模的穿插交通枢纽。
在城市之中,除去超大规模的货运通道,城市的剩余部分可以说是拥挤的——交通系统的功能被大规模取代,那么它们自然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而现在,由于晶能生命的资讯密度太大,而且为了安全起见,需要转化形态的瞬时交通暂时不再被提供支持。同时,在重逢的喜悦中,似乎有相当多的人喜欢聚在一起,享用欢乐的宴会,因此,在后续的建造过程中,城市与建筑也就重新恢复了原本被舍弃的宽阔结构,并在适当的条件下增强了它们,以便于它们更好的承载当前的一切活动。
熙熙攘攘的人流与穿梭的交通工具形成了一条条血脉,在不同的结构体之间奔流不息。
空间通道晶能反应炉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力量——千百年里,它以无比稳定的工作状态,为整支舰队送出了甚至可能足以塑造一个巨大旋涡的太初信息涨落,而空间拓展技术和精神随身空间的进一步发展也带来了绝对足够的物质存储基础和发展扩张基础。
随着空间的不断扩张,就连维多维尔和卡文瑞尔如果要细细的在飞船里逛一圈都会感叹船内的复杂与广阔,只有数百公里长的飞船,经由空间拓展所达到的最终范围甚至可能接近一颗半径三千公里以上的行星。
在飞船的内部,无数高耸而宽广的塔楼,宽阔的广场,在天穹中闪动的大幅全息投影还有各类建立在全新科技层面上的公共社会设施开始纷纷投入运行。
在工程的最初期,维斯瑞凡也曾根据以往的经验重新复苏了一批必要的法案,不过很快她就发现,在无尽的基础,与久别重逢之后,这一段无比厚重的历史所带来的心智洗刷之下,人们已经真正的将美好的家园与文明的存续摆在了个人利益的前面——甚至比最开始制定的灵魂要求还要完美。
在意识与物质基础都发生大变化的情况下,旧有的规则与概念显然有许多部分已经不再适用——包括她,还有她重新组建的团队也都不得不在维持城市运作的前提之下重新根据现实的发展变化而进行学习归纳——作为管理者,能够接触自己文明概念的人,重新拥有革新活力的群体要比自己的那些旧知识重要的多,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而除了这些适宜居住,洋溢着轻松与快乐的城市之外,还有许多位于结构背面的,用于进行各类实验而同步开工建造的、形态功能彼此之间完全不同的“影子试验室”。
这其中不仅仅是为飞船内的人口提供更加美好宜居的环境,也是为了以后文明再次开始扩张之后所需的配套设施进行发展验证——当翘曲世界泡跃迁宇宙网络都显得慢吞吞的时候,甚至是很有可能当文明不必再局限于单一宇宙的时候,新的基础设施将会是一番怎样的光景呢?
无论怎样,大家都相信,只要所有人站在一起,为文明贡献出属于自己的力量,那么虚空中就不会有解决不了的困难,没有任何人或者事还能够拆散这个已经复苏并蒸蒸日上的文明。
除此之外,在飞船装甲带外侧的广阔秩序场中,越来越多的奇怪设施也开始出现,而在那层几乎暗淡到不可见的淡金色屏障上,也开始出现了一系列复杂的光影,就像点点繁星一般,而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这是维多维尔的个人“小爱好”,因此他通过一点点额外晶能输出,在秩序场边缘打出了曾经宇宙的星系快照。
而那些随着飞船一起前行的,奇形怪状仿佛随意堆砌的积木一般的金色设施,则是翟卡希尔等首席大佬们为自己的研究所准备的,从虚空来看秩序场的话,秩序场并没有什么大小之分,它只是占据一个频率而已。
这样的频率在虚空中可以说是真正的无限多。而秩序场内的世界,则可以依照撑开秩序场的演算能力来决定“大小”。而在这绝对真空,甚至连空间都不一定连续的秩序世界边缘,那些奇怪的设施被用于高能实验——例如军工试验,以及更高能级的尝试。
其中,是免不了爆炸的,在脱离世界碎块之后,虽然那个“世界意识”仍然沉睡在维斯瑞凡体内,但是由于宇宙,或者说秩序环境已经变换,她已经失去了控制世界的能力。
幸好,飞船本身和它的护盾系统已经足够坚固,而且那些造成的小伤害秩序场也可以被很快修复,所以在试验过程中那些小小的虚空倒灌并不算多么危险,晶能护盾有足够的力量,将足以瓦解万事万物的最终概率之海同化力量阻挡在外。
……
当然,这也并不绝对。
在这其中,翟卡希尔和伊卡利姆还发现了一个意外的收获——曾经的“错误”,或者说“技术不足时候的过分前瞻”,甚至是某种形而上学的片面割裂错误:
那些强大的高位阶能量只有在催动它们,让它们与附近贴近物理存在的低位阶信息体完全、共同的在资讯层面发挥作用时,高位阶信息才会产生与之匹配的“惯性”反应。换言之,如果说在当前这个技术还没有发达到足已屏蔽有关扰动的时候,贸然直接考虑全部的信息变化,那反而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举个例子:世界这个概念本身没有质量,晶能也没有,它们只是信息,如果不去贸然催活它们,它们也只不过是可以被看做封在存储盘里面的东西,而承载它们的容器就是个大号存储器,而移动一个大号存储器,简单的物理观念就足以应对。
就像一个光学存储盘,如果要用传统方法来传输它其中的内容,可以直接用载具将该存储盘送往目的地,或者是通过通讯网络将内容传输过去,但是如果要用瞬间传输技术,那就需要在整张盘瓦解的时候将它全部的,记录信息点的位置都一丝不苟的还原出来。
在技术不成熟的时候,这无疑会增加相当巨大的工作量,而之前的研究历程中翟卡希尔有关于位阶与其影响与改变的解释,只有一部分是正确的。目前来说更加准确的描述,则是:
只有当一部分信息需要被改变,或者说被认为需要达到这一层面的变化,它作为信息更加基础的性质才会体现出来。
例如,大容量信息需要更多外来“推力”进行“推动”......实际上,如果在不需要它们具体参与变化的时候,以更加朴素的物理观去思考处理这些事情,反而是更加适用的——当朴素观念不再需要催动那些信息参与变化的时候,它们自然自身也不会出现在这一层面上的变化,或者需要什么外来力量来推动。
在这一层观念之下,它们是高度集中于受扰动的资讯条目的。
考虑实际应用,就是信息在直接催化变化的时候,将信息体整个看成一个混沌压缩包就可以——转移这个混沌压缩包时,这个包的资讯是高度整合的,转移它只需要转移整体,而不需要将其中的每一个信息元挨个动手转移出去——虚空法则会接手剩下的一切过程。
如果要更加贴近现实,那就是——没有人会因为自己的经历与身份地位而走一步比同体重的人消耗更多的能量。
这是一个曾经未被考虑清楚的概念:资讯集度,它的出现与确立,使得曾经的某些被形而上学的理念割裂的认知重归一统。
发展与时间配合,对于文明而言,底蕴会在这两者的配合中逐渐积累起来。
足够长的时间里,帝国已经做了一些事情,而这些事情足够帝国从中进行反思并收获教训了。
一样被制造出来的东西的使用规则需要时间才能被制订出来,而在新的领域,思想与逻辑同样需要经过现实的选择。
帝国虽有跨入新领域的底蕴,但是在几乎没有过渡阶段的情况下,帝国就被现实一脚狠狠地踹进了新领域。
这就意味着,面对全新的一切,帝国存在着大量的认识空白与规则空白——很多时候,卡文瑞尔他们虽然最终使用各种方式拿出了问题的解决办法,但是某种尴尬的无力感却始终缠绕在他们身边——而后来的回忆中,他们也找到了一些感情的源头,为什么即使是实验成功,不顺利与不合时宜的感觉也会闪过他们的念头——因为诸多的缺失与确实存在的疏漏,以及庞大体系物理性缺失而造成的思想断代已影响了那一切。
许多想法与做法之所以会被人们感到奇怪,就是因为它们理论上“不该出现在那个时代”或者是“以很不恰当的方式出现在那个时代”。现在回想起来,那一系列或许并不高明但是却有效果的做法最终成功……或许说明环境还有一定的继承性,但是帝国旧有的储备已经不够用了——更别提,帝国的前身可能遭遇了什么。
在变化的、无法被量化的现状面前,帝国只能想一步做一步,上一步的成果也极端脆弱,一切都混杂在一起,纠结而难以理清。
现在,帝国已经有一定的底蕴,可以凭借着自己的知识,来重新划定规则了。
虽然仅仅只能对过往中的部分事件做出标准规定,但这几乎可以说是从无到有的巨大进步。
它们是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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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终存在虚空背景信息波动,检测到部分源头……陛下,似乎就目前而言,在我们可能可以扫视到的虚空范围中,存在着大量的世界末日情况。”面对全新而精密的导航系统不断扫描所得到的背景环境模型图,卡文瑞尔等人的表情并不十分轻松。
“可以确认,虚空中自发存在创世纪现象。我们在航行足够长的时间后有可能找到适合的世界,但是就目前来看,这些世界无一能稳定存续——朝夕之间,世界的诞生与毁灭过程就会结束。”
“……知晓原因吗?”
在简洁到几乎空无一物的导航指引舱中,面对着层层叠叠展开的精神投影,维多维尔对此也有些不知如何评判——如果说Σ确实制造出了某种规模巨大的天灾,那么天灾之后环境需要时间恢复那或许也完全可以理解,只要将这些创世纪活动作为平静过程的一环就可以。
但是似乎,这些世界按照翟卡希尔等人的说法,它们始终都在被抽取某些关键要素,而且这要素并不是帝国目前已经明确知晓的存在形式……这恐怕值得担忧。
“根据现有的崩溃波形回馈,一部分世界可以确认被剥离掉了大量关键要素——不过根据少数被捕捉到的模型来看,这些款世界本身的结构就十分混乱,一小块能被我们检测的碎片中都充满了“原生”的错误与漏洞,而还有一部分世界……它们中蕴含着大量我们无法直接解析的存在。陛下,请允许我假定一下,我们极有可能会最终停在一个能利用奥术力量的世界中。”
“为何会有这样的观点?”
“按照我们以往的记录来看,极有可能是我们设置在宇宙边缘的超级加速器出现故障击穿世界屏障之后,倒灌的虚空被世界结构同化消解并形成了奥术这种似乎融合着大量法则的第一稳定态信息。如果那些我们无法解析的结构与奥术所能造成的阴影完全相同的话,那么……”
“或许在这一次灾难之后,虚空中自发出现的世界稳定结构会下降,而这也有可能会同步体现在世界屏障上——世界存在漏洞,而虚空也便经由这些漏洞倒灌进入世界。”
“在这些过程中,有可能世界能够消化这些倒灌进来的无限存在,并使得它们衰变成为与创世纪同级的力量,也有可能在虚空倒灌的过程中,破损位置不断增大,而不断变异的产物会摧毁稳定的世界表层结构,并最终摧毁一切法则并将世界搅得一团糟——而从世界表层稳定被破坏开始,世界内部恐怕就已经不再适宜生存。以后的过程,直到世界末日之前的部分,都是世界作为一个拥有自洽运作能力的庞大模型强行抵抗自身内部出现的错漏的过程。”
“而这一切出现的前提,就是世界屏障不稳定存在着些许恰到好处的漏洞,使得这个破坏性的过程可以达到动态平衡——现在这个前提,有可能是广泛存在的,我们的观察结果支持这一观点。”
“……那么,我们或许会有可能在新世界中发生明显的转变,或者能够兼并容并理解新的变化吧。”远航已经再度开始数千年,但是从启程伊始便满载的信心从未被丢弃。
只要文明力量联合在一起,虚空中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
“陛下!”在巨大飞船的控制室中,卡文瑞尔激动的指着面前大幅的全息投影,“您看,一个稳定的频率!经分析之后,可以确定,那是一个原生世界!”
“世界的参数呢?”看着在全息投影和附加补充的光屏之中熟悉的频率与信息波动,维多维尔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情绪——兴奋,进而紧张。
“雷达已经在扫描了,我们也放出了最近制造出的虚空探针......”卡文瑞尔紧张的操作着手头的一切,而在紧张的等待中,一串串扫描数据也开始在逐渐聚集起来的持有第一/二级权限的众人面前展示出来:“按照母世界记录,宇宙稳定性有关参数相对差值不超过15%,光速为377296532m/s,化学元素有较大变化,但是总体规律变化仍可整理周期表......可以确认,该世界内部的宇宙结构与我们的家园环境高度相似!”
“看起来,这绝对可以作为我们生活的新世界!”维多维尔第一次看到维斯瑞凡如此激动,仿佛宇宙作为秩序与生命的摇篮所产生的气息能透过虚空来感染她的心情一样,“卡文瑞尔,翟卡希尔,这个宇宙的稳定性怎么样?它是否处于健康的演化周期?”
“稳定,陛下,即使是我们不调节永动钟,直接接轨时间线的话,两者的时间线流速也不超过三倍,稳定宇宙的生命……即使快放三倍,它的稳定星空寿命也仍然有数千亿年以上,而我们甚至已经不再需要绝对的星空——这足够我们以此作为复兴的跳板!”
“那么......公布这个消息吧。”相对一视之后,两位皇帝彼此点了点头。
来自于精神网络的思潮可以被维多维尔和维斯瑞凡的脑海中清晰的感受到,而且甚至比起预计的强度还要高一些——毕竟在飞船之内,各类环境已经相当完善,甚至可以说不比旧联邦的巅峰时期要差,在这个情况之下,秩序世界对于普通人应该并不会还拥有那么强的吸引力——不过,在稍微的细思之后,这个原因即被查明:
无论如何,现在流亡在外的情况都是受迫的。哪怕帝国以后真的拥有了可以永不着陆的虚空航行舰队,但是这两者所带给的帝国人民的感觉完全不同。
秩序场之间的信息表述差异开始逐渐减小,在金色光芒融入那道几乎只能用资讯数学来描述的屏障并轻轻将那层屏障推开之后,来自秩序世界的明亮星河终于再次映入了星明帝国全体人民的眼中。
“莉尔,要是按照上一次留下的习惯,我们......”
“知道,全新的时代,就要有全新的心态和境界,长夜已经散去,我们的文明,该走向复兴了。”
“那么......就让流亡纪年成为历史吧。”
“嗯,下一年的纪年编号,就直接定名为复兴纪年……”
“真是简单直接的命名方式,不过……正好很合适。”
......
永动钟计时,流亡纪年10284年12月27日,星明联邦—星明帝国寄居于方舟舰队的流亡历史结束了,复兴的基础在六千多年的精心打造中早已万事齐备,而现在,文明的光芒将在这个群体中再度绽放。
流亡纪年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