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虚空中,有一片以存在属性为基础并向上升起的亮色。
这片“亮色”从整体看来似乎有着相当的缺损——它原本应该具有更多更细的结构,它们可能原本会更像是存在于虚空中、向着不同的方向蔓延拓展的大尺度丝状结构。但是现在……它不仅有可能只剩下了中间的微小残骸,而就算是这微小残骸的边缘,也还遍布着性质混乱的“雾”。
这些雾就像是随意的涂鸦,它们硬生生的盖在了原本附有韵律的结构之上,打破了原来应有的和谐之感。
在那被无数只残缺的手握裹的存在中央,在那被无数根支离破碎的羽毛环绕的虚空区间内部,有一个庞大虚幻的身影。现在,它正在默默地挣扎着,将自己的身体挤入按帝国标准而规定的第一象限,挤回到自己最“喜欢”的环境内部。
“浮肿”的身体似乎给它造成了巨大的拖累,无边无形的黑暗中似乎存在着无所不在的壁垒与筛网,而更……“奇怪”的,可能是自己身下,那原本可以让自己的意识和感知无条件延伸的网……它们似乎不再是自己扩张的高速路,反而现在,它的上面似乎附着黏稠的胶,阻碍着自己所有的移动……
疲惫、混乱、慌张……还有“困意”。
几千年,也可能是上万年前,“自己”从某种巨大的刺激中苏醒,自己有无穷的力量,仅仅是余波,可能就足以荡平帝国远疆的种种阻碍。从涌现中飞溅而散的浪花虚无但又危险,它们之中细微的毫末如果砸入某个具体的世界,可能就足够令无数生命,甚至令世界本身的秩序结构荡然无存……
至于现在……一切到底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谁会知道?!
“它”的“视线”转向了帝国的中心。
长久以来,自己不理解那其中的细节,不了解那其中的奥秘。自己看不透它,自己认为那是一个灼热炽烈的杂物,无法被存在与关联直接管控直接纳入其中的怪物,它,或者是它们在抗拒自己……
这些感觉很模糊,很混乱,令自己很不解。
实际上,那些“感情”、那些知识、那些“感知”……自己并不理解,并不知晓,更不会运用。它们出现,只不过是一些深层的扰动,以及一些构成自己的节点似乎出现了其他的想法,它们“拉动”着这些碎片,将它们呈现给了自己……
仿佛是“心有灵犀”,“它”忽然间调转注意力,在浓浓的“疲惫”与“困意”形成的大雾中,拼力将注意力转向了自己曾经难以注视的光源处——那个光源似乎越来越刺眼了,也似乎越来越模糊了……??
这不是幻觉,也没有任何错误——毫无疑问,那个光源确实在变亮!!
一种“下意识”的猛烈危机感席卷而来,而这样的危机感已经……数次扫过,而在这危机感爆发之后剩下的……只有狼藉。
危机感带来的猛烈刺激终于让这个混沌庞大的生命“醒了过来”。它“想要”逃走,但是周围的一切却好像变成了裹挟着无数利刃的天罗地网,无论怎样挣扎,能带来的结果也只有自己的“身躯”被割下无数块碎片。移动似乎已经不可能,而似乎周围一切的一切都在吞噬和肢解自己能够注意得到的所有,甚至是自己的现实存在……
……
烈阳上,那一对黑色的巨翼存在于矩阵的中央。在它周围,有无数排列规整的元素,为总旗舰提供着无穷的映射路径和强大的虚资讯增幅力量。而“国士无双”的增强与反馈,则更是使得迭代在不断震荡之间越发迅速。
舰队矩阵与世界管理设施形成的焦点处,巨大的飞翼上下,那两对标志性的辉煌天极轴已经完全成型。无以数计的逻辑结构、细节描述、运作规则以及一些只能依靠下意识而形成的、现在已经无法量化的约束实体围绕着中央的光芒旋转着。它们变得越来越明亮,并且随着进程的不断进行而逐渐聚拢合一。
“它”并不位于某一个具体的世界。“它”实际上可以被认为是漂浮于虚空之中。而作为一部分存在属性投影的具体表现,“它”的本体实际上混杂着无数频率和无数扭曲的防护结构,这更是增大了将它作为目标的难度。
虚空中的目标总是这样难以应对,从跟踪、确定、追寻和攻击等等所有角度而言都是如此——虚空是隔绝联系最好的天堑,虚空自身那包含一切又能融化一切的种种属性,以及无限的可能性导致的发散结构组成了实现目标的道路上层层叠叠的困难。
按照传统的思维制造的甚高频非线性雷达虽然可以通过速度极高的探测频率锁定虚空中飘荡的秩序场,但是随着探测区间的扩大,雷达本身的运作以及对探测结果的分析需要的计算总量增速会超越对算法进行迭代的速度——到了那时,就没有意义了。
但是现在,或者说……在很久以前,这就不再是问题,而现在的一切也可以证明,它依然不是问题。曾经的困难和无解的伤痛催动着帝国力量的前进,即使受挫,它们也从未消失!
布设在烈阳各处、在这几千上万年来数量一直在增加的虚空巡天雷达阵列已经锁定目标,它们利用虚空场的波动,利用所有的细节,利用虚空中似真似幻的波动凝聚形成的无数个或真或假的故事,不断夹逼着不确定的边界并勒令它们向真实与准确压缩靠拢。
随着目标探测区间的减小,甚高频非线性雷达的演算压力增速大幅度减小。在无数只眼睛的凝视下,虚空中的目标被迅速抽象转化为一系列可以被“人”理解和利用的虚空坐标。
这些坐标被传递给了两组存在——一组,便是以维多维尔和总旗舰为核心的舰队—世界管理设施联合矩阵。而另一组,则是环绕在烈阳周围各处的“圣音礼赞”虚空要塞们。
曾经用来封锁世界边界、阻止Σ舰船的存在之网,现在被用来同风场一起,封锁目标的行动。
维多维尔进一步调整了自己的感知,在那天罗地网般的结构们层层裹挟阻拦下,早已被风场从根基处一次又一次削弱的困兽已经无力同这一切进行多么有效的对抗。它的细节被层层扒开,被维多维尔尽收眼底。
天极轴曾经流动的无数信息化作流光,流光被编组,被凝聚起来形成璀璨的长矛。长矛被总旗舰投放,它如同一阵微风般吹出,挤开目标道路上一切无关的其他存在,将矛头直直对准了那巨大的怪物体内,维持着它自身独立存在的“固有趋势”。
毕竟,这次行动的目标是为了平定混乱,是为了让那不正常的凸显出的帝国存在属性平复,是为了让不正常的思潮涌现出的实体消失,是为了打散在某些方面依靠直接手段时有些“尾大不掉”的超个体结构,并非是单为了杀戮和摧毁。
长矛锁定了虚空中的目标,它遵循着被赋予的规则跨越虚空,在众目睽睽之下击中了那庞大臃肿却很难称得上是有形有质的身躯。
长矛没入臃肿的光影,绚烂的爆炸撕开了“它”的身躯。流光遵循着那层层嵌套的逻辑规则和现实规律扩散,它们撕开了躯体对自身的约束和固结,撕开了曾经那不稳定的思潮涌动起来形成的畸形趋势,撕开了无数意识之间若有若无的联系。无形的利刃在那无边的身躯中四散飞溅,它们挑开了所有的“细胞”,同时也划伤了所有的“细胞”。
“莉尔!”维多维尔很快确定了下一阶段需要的时间窗口,这个活性的阶段是混沌的,尽管在行动之前,这些可能性已经被考虑到并且进行了多次演算确认,但是在具体的变化完成之前,谁也无法完全预估到了这一刻,需要精确的细节部分究竟应该是怎样搭建的。
幸运的是,曾经的演算并没有相差太多,被预估的“笔触”只要再稍行调整,就能够与现在的情况相对应。
意识之间的联系被激活,被需要的信息很快便传递给了下一阶段的执行者。
烈阳那被秩向规则抽象出的两个“极点”处,一对彼此交替上升的螺旋贯穿了一个又一个帝国所能涉足的、在大一统的信息世界中贯穿万物的领域。
秩序场下的天空中,一片片活化的烈阳物质在天空中凝结,形成了无限蔓延的广阔星网。那由流光组成的“群星”彼此连接,若隐若现的网中,无以数计的笔触,无以数计的故事似乎被拉成了一根根绷紧的弦,它们蕴含的张力已经极强。群星蓄势待发,只等最后之令。
““窗口”已经打开!”
“群星”被一瞬间弹射出去,它们远远的离开秩序场,远远的离开烈阳本身,同长久以来的风一起,乘着无形的潮流飞向远方。
目标被第一次叙事攻击打散之后,飞溅而出的无数光点对应着无以数计的帝国存在们的意识和思想。此时此刻,它们在整个帝国的存在属性网络中洒落,被固有的联系飞速牵拉着回归本体。不过,在完全回归之前,来自烈阳的第二次叙事攻击便已经扫过这些从巨兽的身上崩落的残骸。
来自烈阳的攻击,在宏观层面上扫过这些洒落的光点,在它们扫过的同时,这磅礴的海潮催跨并淹没了过往的信息结构,令曾经形成的历史迭代,那扎根漫长历史的巨大结构彻底活化改变。
而在微观,在故事,在精确标准的规则已经不那么坚固的层面上,它们就如同进行了无数场最精确的手术——它们上下翻飞着,将每一个正在被牵拉回弹的意识小心的割开、插叙、调整并缝合。
有些记忆不被希望能一丝不苟的留存,有些经历也不必须要被绝对清晰的铭刻。这并不算是为了大家绝对的“好”,它们为了能顺利保证故事在部分方向的重启而存在。
有一些安排需要大家接受,有一些事情需要大家合力去处理。过往的一切需要有所善后,新的安排需要被执行……
很快,来自太阳的第二次叙事攻击便扫过了帝国的现实存在。
现在,大部分地方都静悄悄的。
他们被短暂的停滞,但是他们所拥有的趋势还在。只等一个命令,那些还未完成的故事便可重新开始自行写就。
现实内外,有无数不可名状的暗淡粉光正悄然闪烁。
“已经……完成……”
伴随着烈阳风暴的逐渐消退,维斯瑞凡感觉到浓浓的倦意从四面八方袭来,来自灵魂的疲惫,已经很难再以意志去抵御。
“我需要休息……接下来,各位,需要你们来完成了。”
“嗯。”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