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啷……
一声貌似撞到什么东西上的脆响,过后紧随而来的就是不绝于耳连绵不绝的市井叫骂声。
:“那个龟孙这么缺德!砸我们家玻璃?有种站出来!老娘………不…弄…”
许强从懊丧的心情里回过神来,刺耳的声音传入耳膜,悄悄扭头瞧了一眼,一个四十多五十上下的中老年妇女正在街边店铺门口摸着玻璃门跳脚大骂。许强仔细的不放心的使劲看了几眼,玻璃好像没碎,这才放下心,这好像是自己刚才用脚踢的石头,不小心踢到路边商铺的玻璃上了,好在没碎。想到这,他不禁心虚的缩了缩脖子,四处用余光撒摸了两眼确认没人注意到他,他赶紧转过头不再看,加快了脚步准备回自己的出租屋,至于说回去道歉还是不要自讨没趣比较好。
不过刚刚踢到玻璃的那块石头不知怎么回事又轱辘了回来,碰到了许强的脚踝,许强有些惊讶,弯腰把它捡起来,放在眼前观察发现这块石头和一块钱大小差不多,不过整体是纯黑色,摸上去的手感像玉,形状不像自然产生的,扁扁的让许强想起了豆干,好像是加工而成的,质量很轻,像塑料但又不是,整体气质内敛,感觉很名贵的样子,许强嘿嘿一笑,今天总归不是没有一件好事的。神奇的是它居然好像有一个自然形成的孔,左右无事,白拣一个吊坠,等回家洗干净,就可以挂上了,至于怎么来的,许强表示不关心,不花钱就好。
有些凉意的风迎面吹乱了许强的头发,配合将将把眉毛遮上的潮盖头,让他看起来有点清秀的感觉,就是皮肤有点黑,黑头痘痘加油光面面,及格线往下,个子匀称,不拔高也没拖后腿,说白了,放大街上一眼看过去这样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廉价的衣服和高仿的阿迪体现出与众不同的独特生活品味,全身上下和动作神态无不告诉人们两个字:穷!
这是一段准备重修的马路,夜来的雨刚完全止住,但这路面上还满涨着淤泥,令过往的行人大皱眉头,天上浮罩着一层灰蒙蒙的云幕。路边原本无精打采奄奄一息的树木又变得充满了生气,令人心生欢喜的是夏日的燥热被一丝丝凉意所取代。华灯初上,行人从街面的店铺散发的微黄灯光中走过,影子慢慢拉长。
许强提着打折促销的廉价盒饭往家走,他对盒饭的价格很满意,而且放进冰箱明天的早饭也有了着落,简直完美!当看见路边停放的哈啰单车,许强有些犹豫,这里离家还有将近三公里左右,公交车最近不通,他在思考是要支持单车事业还是锻炼自己的身体,犹豫不定,许强心里暗暗下决心要锻炼自己的体魄,不停暗示自己要忍受诱惑。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他果断的掏出了手机,随即传来:“开锁成功!”
电动车就是节能减排啊,许强美滋滋的想,这是为国家做贡献,嗯,没毛病,连带着对工作的不满都暂时抛之脑后。有时候有钱的人很节省,相反没钱的人却总是大手大脚不加节制,用许强自己的话说就是,自暴自弃,破罐破摔,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没酒喝凉水,随他去!爱谁谁,明天自己还不知道在哪等着吃饭呢。
回到家刚换好拖鞋,放下盒饭,准备大快朵颐的时候,就接到高中老同学的电话,告诉他下周同学聚会,问许强能不能来。
许强有些犹豫,:“班长,我这得看到时候有没有时间了,嗯……我最近工作挺忙,……实在抽不出时间……那……下周五是吧……我看看时间……行……我尽量……”
随后许强在电话里支支吾吾的胡乱糊弄敷衍一番东扯西扯就挂了电话,他压根没打算去,一是没几个玩的好的,二是虽然有几个自己比较喜欢甚至暗恋过的女生,但时间可以抹杀一切,而且现实可以教会你做人,而且许强有一个优点:那就是有自知之明,他这只二哈并不想吃天鹅肉。
放下手机,掏出一支柯伊诺尔大钻石牌的香烟,非常有排面,深深的狠狠的撮上两口,长出了口气,烟雾升腾在昏黄的灯光中,看不清许强的表情。
许强最近很烦,给自己买药的钱快不够了,他病情又加重了,输液频率又快了,眼瞅着月底又要交房租了,吃喝用度绑紧裤腰带也无济于事,眼瞅着又要断顿了,本来工资就不多,今天眼看到手辛苦拉来的单子又被老板一句话空口白牙安在了别人身上。
到手的提成,煮熟的鸭子飞了。这日子没法过了,这同学聚会他都能想象出来被嘲笑的光景,即使大家嘴上不说,光那眼神他都受不了,你没有混出一个人样,那就是狗都嫌弃你,躲你远远的。
许强初中成绩还不错,但到了高中懈怠加上沉迷于游戏而不可自拔,成绩下降就跟那跳水运动员落水的速度一样快,这也就导致了他高中肄业,大学又考不上。
早早出来打工,起初信心满满,认为这工资没有万八千都配不上自己,结果去找工作应聘的人一问:你擅长什么呀?他呲大牙,露大脸的嘿嘿一笑,我元芳贼六!结果可想而知。
没出象牙塔不知道社会险恶,没经历是非不明白社会毒打,摸爬滚打后才知道世态炎凉,人情冷暖。拿到第一次月薪才感叹是钱难挣,那屎难吃。
但又找不到什么好工作,只能又去托关系找师傅学了市场营销,乱七八糟的电脑设计,结果最后勉强找份卖房子的二手房中介工作糊口。
许强坐在破旧的沙发上一边津津有味吃着已经成一坨淡到没味的饺子就着凉水假装是醋(不喝热水是怕费电),幻想有头蒜就好了的时候,一边把压在床底下的破塑料袋拿出来,反复的数着本来就不多的几张毛爷爷,盘算着明天请假去市里医院买第八因子,自己这病平时看不出来,但病发时你要敢没药救命那你就可以体会什么叫生不如死了。当然,死是死不了,但活着就需要勇气了。
许强叹了口气,拿起杯子又灌了口水,一股子消毒水味,拿起手机打开通讯录翻到老妈的号码,反复几次,手指就像僵住一样,最后艰难的缓缓按下去。
嘟……嘟……嘟……时间漫长的仿佛静止了一般,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许强很不愿意这种时候跟老妈打电话,但挺长时间没联系确实也应该通一回电话了。
:“喂,妈,家里没什么事吧……嗯……你放心吧……我挺好的……不用寄钱……够花,放心吧……介绍对象……妈,你不用操心这个……我刚多大……二十三也不算大龄剩男啊……瞧你说的……好像我找不到对象似的……真不用……韩叔叔的女儿?哪个韩叔叔……我怎么不知道……哎呀……到时候再说吧……我最近工作挺……好!好!好……您别生气……我去……我去还不行么……不过丑话我说前边啊,就我这条件人家不可能看上我的……就我那病……行……我知道了……您多注意身体……我这也没法回去陪你,有事给我打电话……哎呀……忘不了,知道知道……这周六……挂了!”
许强随手把手机准备放下,撇见联通公司发来的余额不足通知,用手指按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把手机扔在茶几上,小声嘀咕:“我养活自己还是个问题,还谈女朋友?我想什么呢……我在想桃子吃……洗洗睡吧,梦里什么都有,只有瞎了眼的女的才会看上我,少壮不努力,搬砖没力气。”
许强走上阳台,把破旧的窗帘拉开,伴随着一股子的霉味,即使洗干净也难掩那有些年头的颜色,房东太小气,不给换新的,许强又不想糟蹋钱自己换。
出租屋位于顶楼,由于总是不定时没水,所以租金还算便宜,唯一的好处可能就是视野开阔。目光所及,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交相辉映的霓虹灯下是不知何处来又不知何处去的芸芸众生,许强的目光没有焦距,这样的生活什么时候是个头,老天给自己关上了一扇门的同时,顺手还把窗户堵上,天花板封死,外面再焊接十层钢板。人生没有什么乐趣,只有……
……
:“敌军还有五年到达战场!全军出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