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出去了,妈你好好休息。”姜南烟说完,端着脸盆就往外走。
身后,君焱默默地跟出来,一脸幽怨的瞪着走在前面的女人。
即便走在前面,姜南烟也能感受到来自身后男人身上那股强烈的怨气。
她知道,今晚的话伤到了他。
走进厕所,男人闷声不响的跟进来,杵在她身后,像根木桩。
“你跟着我干嘛?”姜南烟放下脸盆,无奈的问。
君焱紧抿着唇不语,只是用一双充满哀怨的眼神看着她,含着强烈的控诉。
姜南烟被逼无奈,只好说道,“我妈身体这样,我怎么会有心情去办喜事,这事再缓缓,嗯。”
抓住她话里的重点,君焱眼神一亮,“你的意思是,缓缓就嫁给我?”
“我有这样说过吗?”姜南烟拒不承认,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你就有。”君焱咧开嘴巴,赖皮的道。
“好了,睡吧。我也有些累了。”姜南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突然转了话题,敛了神色。
话题转的快,君焱有瞬间的失落。
倏而,他又自信的笑了。
姜南烟是他君焱的女人,现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不说别的,他在姜家住了两年,外人早认为他二人同居在了一起,除了选择嫁给他,没人敢娶她。
哼,她敢肖想嫁给其他男人,他就让她当场守寡!
他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那眼神,看得姜南烟不禁寒颤了一下。
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爬上后背,浑身毛毛的。
“嗯,不耽误你睡觉了,我回房间了。”
话落,他递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旋身出了洗手间。
姜南烟冰雪聪明,自然明白他是在警告她,不能对别的男人存有心思。
盯着他萧杀的背影,姜南烟陷入深思。
她不止一次的想过嫁给君焱会是个什么样子,却没有答案,这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犹豫不决。
摇摇头,她不愿再多想,洗漱完了,回自己的房间睡觉。
没有答案,她就把这一切交给时间来解决,直到她有答案为止。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天蒙蒙亮。
五点,她像往常一样,洗漱完了,先去尤盈的房间,并端了一杯水。
尤盈每天早上有喝水的习惯。
推开房门,室内昏暗,死一般的安静。
“妈。”姜南烟打开灯,轻轻唤了一声,缓步走到床边。
尤盈没有像往常一样睁开眼,平躺在床上,脸带微笑。
只是那笑,说不出的怪异,有些僵硬。
呯——
杯子砸落在地,发出碎裂的声音,在这个幽静的早上,尤其清晰。
下一秒,她身形陡然从床沿滑坐在地上,眼神变得没有焦距,神情呆滞。
尤盈身体僵硬,人已经不知死了多长时间了。
“南烟,怎么了?”
君焱听到声音,衬衫搭在肩膀,扎着腰带匆匆跑进来,吃惊的问。
姜南烟从尤盈身上抬起头,木然的看着他,像一个没了灵魂的提线木偶,一言不发。
君焱目光落在尤盈僵硬的身体上,瞬间明白了什么,瞳孔骤然一缩。
丈母娘死了!
目光移到姜南烟身上,看着女人彷徨无措的表情,他心里顿生怜惜,心疼不已。
哪怕小丫头平时再能干,说到底,也是一个小姑娘,遇到亲妈去世这种大事,怎么能不自乱阵脚。
他艰难的走到姜南烟身旁,颤抖着蹲下身子,将人揽进怀里,紧紧抱住。
“丫头,别难过,有我在。”
低沉的声音,不只是安慰,还带着重重的承诺。
丈母娘死了,以后小丫头就由他来守护。
他掏出手机,塞到她手里,姜南烟木然的看着他。
“报丧。给姐姐打电话。”君焱提醒。
姜南烟眼珠终于动了动,像是活了过来,眼里有了一丝生气。
手抖的厉害,她按错了几次号码,终于拨通了电话。
“哪位?”电话里传来姜凤仪不耐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困意。
她早上有懒床的习惯。
“姐,妈走了。”姜南烟声音不喜不悲,表情像一个活死人。
电话那边突然安静,接着,里面传来压抑的啜泣声。
只说了这几个字,身上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姜南烟没有再说话,手无力的松开,手机砸落在地上。
若不是君焱扶住她,她已经瘫倒在地。
“丫头,挺住,还没有给婶穿衣服呢。”
他所说的衣服,指的是寿衣,姜南烟被提醒,神情有了刹那的回神。
对,要给妈穿衣服。
她撑着地面竭力想要爬起来,君焱从身后扶住她。姜南烟站起来,缓缓推开他,直直的走向自己的房间。
君焱捡起手机,歪头看了尤盈的尸身一眼,眸色黯了黯。
昨晚人还一起说过话,今天说没就没了,生命何其脆弱。
他暗叹一声,瞬速拿了扫把和簸箕,把地上的碎玻璃渣子清理干净。
不大功夫,姜南烟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套寿衣。
这寿衣是尤盈早先为自己亲手做的,一直由姜南烟保管,压在箱子底下,已经好几年了。
君焱搬开枕头,想帮她给尤盈穿衣服,枕头下露出一个塑料袋子。
这什么玩意儿?
君焱纳闷的敞开袋子,漫不经心的往里扫了一眼,瞳孔一缩,猛然转头看向姜南烟。
姜南烟一眼瞥到袋子里染血的纸巾,脸上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住,彻底崩溃了。
“呜呜呜……”压抑的呜咽声从她的指缝漏出,带着深深的懊悔和自责。
她到底是有多粗心!妈咳血成那样,她这个做女儿的竟然没有早发现。
“丫头,先给婶穿衣服要紧。”
君焱不想她太过悲伤,转移她的注意力,提醒她道。
对,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给妈穿衣服要紧。
视线模糊,几乎看不清。她强忍着悲意,手抖的厉害,哆哆嗦嗦,好不容易给尤盈穿好了寿衣。
旁边,君焱拿出手机,拨出几个号码,不停的在吩咐什么。
姜南烟全然听不到,脑海里一片浆糊,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如果没有君焱,她怕是会撑不下去。
葬礼全程都是君焱在操持,从头到尾,事无巨细。
很快,帮忙的人涌进姜家,足有二三十号人,都是君焱那帮哥们。
尤盈的尸体停放在正北方向,身上蒙着白布。
上午十点多,姜凤仪风尘仆仆赶到,一进屋,直奔尤盈的尸身。
“妈,妈……我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你不要走……”
撕心裂肺的哭声震耳欲聋,声声凄厉。
姜南烟身穿重孝,像一个没有生气的活死人,面无表情的跪在地上,眼神空洞。
“姐,节哀顺变。”君焱扶她起身,给她拿了孝服,让她穿上,和姜南烟跪在一起守丧。
“焱哥,丧葬队来了,找你商量点事情。”紫毛站在门外唤了一声。
君焱点头,走了出去,不大功夫,又回来了。
但很快,又被别人拦住,像是在商议什么。
他沉稳的穿插在人群中,清绝的身影,在人群中特别明显,身上透出一股顶天立地的气势。
姜南烟很容易在人群中看到他忙碌穿梭的身影,目光情不自禁落在他身上,眼珠动了动,闪过什么。
葬礼在三天后,圆满的结束。
日子依然要过,姜凤仪回去上班,君焱还是住在姜家。
时间飞逝,转眼,进入了五月份,尤盈过了五七。
这天早上,姜南烟做好饭,君焱洗漱完了走到饭桌前坐下,拿起筷子,大口吃饭。
姜南烟目光徐徐落在他鬼斧神工般雕刻的俊脸上。
他的吃香粗鲁,一点都不文雅,却不会让人觉得他粗鄙,身上更是有一种难言的贵气。
而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只因为死心塌地的爱她,无怨无悔的替她担起家里的重担,陪她一起照顾她妈,度过了两年。
心里那个她魂牵梦绕,如梦似幻般的声音,现在忽然变得不重要了。
这样一个男人,她有什么理由死守着心里那一个触摸不到的泡影,去拒绝他呢。
她神情微动,抓着筷子的手紧了紧。
“君焱,我们结婚吧。”她突然道,语气淡然的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很普通的事情。
幸福来的太突然,君焱手里的馒头啪嗒掉在桌子上,错愕的看着她,不敢置信的问,“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