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追兵
李寒琚大气也不敢喘,他把自己的头埋得更深了些,生怕流露出一丝不该有的表情。
妖皇显然是没有兴趣同李寒琚多说些什么,同一个棋子说话其实是很自降身份的一件事,李寒琚也很清楚妖皇心中是怎样想的,是以如非到了必要的时候也绝不会敢于打扰妖皇,可眼下梁兴扬正击中了他的痛处,他也不会试图让妖皇伸出援手。
那点血色很快在鳞片之上消失殆尽。李寒琚长出一口气,回过神来时只感觉自己背后已经被冷汗浸透。
这世上没有人见过妖皇之后还能活下来,甚至于在妖族之中也没有多少妖是见过妖皇的,似乎是从某个时间点之后,妖皇就愈发的深居简出起来,只有妖皇殿外那一捧日夜燃烧的森蓝火焰昭示着他的威名,那是没有任何人或是妖敢于撼动的威严,除非他们是想要寻死。
大殿之内倒是灯火通明的,只是那灯火不能给人半点暖意。
火是森蓝或是冷白的,四壁也都是纯粹的黑,走进来便只能感受到无边的冷寂。
这世上已不剩下几个妖族还记得这间大殿从前是什么模样,那时候妖皇说要带给妖族一个更光明的未来和更广阔的世界,他眼里有包举宇内吞并四海的野心,也有希望与光明。
但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您把逆鳞给了一个人族么?”有个小心翼翼地声音响了起来。
妖皇低低笑了一声,笑声很冷,于是说话立时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只是一片最普通的鳞片罢了。”妖皇的声音带着一点慵懒的意味,甚至于听上去不过是个很寻常的公子哥儿,只是他说话的时候四面静谧无声,似乎连声与光都要臣服在他的脚下。“你的废话越来越多,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站在御座之侧的妖连忙跪了下去,半晌头上才终于有声音传来。
“起来吧,以后不要那么聒噪。”
这一句话便叫那妖如蒙大赦连连叩头,然而妖皇的目光已经不在那里,他把脸转到一侧去,有些出神地看着墙上的一盏石灯。
“已经很近了——至少现在,我有了一个不灭的魂魄,虽说还不够完整。”
“需要属下派人去找吗?”
妖皇摇了摇头,唇边多了一丝诡谲的笑意。
“不,那家伙会自己送上门来。”
梁兴扬自然不知道李寒琚至今还与妖皇之间有着联系,他想象不到胆小如鼠如李寒琚会有勇气在人族的腹地做一个奸细,对这个老而不死是为贼的对手,他只觉得当初妖皇给出的价码是足够的慷慨,才叫李寒琚能活到现在。
所以他也不知道妖皇正等着他的到来,妖族的领地上如今是有一张铺天盖地的网,他就是将要撞进网中去的一尾鱼。
只命运是那样不可捉摸的东西,谁又能说入局者便不能破局呢?
梁兴扬只顾赶他的路,他知道李寒琚自己不敢来,但白云观一定有人会来。也不知道白云观是要做个姿态还是如何,总归每次发现了他的踪迹白云观都会派出人来追杀,倒是不会广而告之叫天下俱知,因为怕失手损了自己的面子。
实际上他们也总是在失败,所以那个决策还算是明智。
玄灵听梁兴扬说起此事也很感兴趣,正兴致勃勃地猜测什么人会出现在梁兴扬的面前,梁兴扬却不回答她,只是高深莫测地笑一笑。
凌无名一直在沉睡之中没有醒来,他经历了非常古怪的变化,蓁蓁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把那声势浩大的黑雾都封印在了他的体内,所以一开始凌无名看上去就像是一具焦尸,因着太黑了些至于连五官都有些看不清楚,这几日才渐渐白了下去,渐渐回到那种死尸一般的惨白上。
也不能这么说,毕竟凌无名本质上便是一具死尸。
梁兴扬没有刻意在自己的身后留下什么痕迹,白云观与他是多年的对手自然有找到他的法子,而他也的确在同李寒琚之外的人交手这件事上生不起什么兴趣。
李寒琚在其位许多年,李寒琚之下的徒子徒孙便也一代代地把这诛杀妖邪的决心传了下去,梁兴扬不齿李寒琚所作所为,倒是深知他手下有许多人是蒙在鼓里的,可惜妖族在人族眼里向来是惯于巧言令色的,他便是有心要辩解来人也未必会信。
从前他是试着同人去解释几句,次数多了也觉得身心俱疲,索性见面便是互相谩骂几句过上几招而后寻个机会逃之夭夭,近些年似乎白云观的人也起了疑心,觉得他一味避战并非是因为不是对手,其下还藏着些别的。
或许很快他们就会怀疑到李寒琚的头上,又或许李寒琚积威甚重,还要过上许多年才会有人敢于去怀疑李寒琚,但对于梁兴扬而言许多年和几年在这一点上没什么区别,他若是能成功李寒琚当然活不成,若是不能,总也还会有下一个李寒琚。
白云观的人是三日之后才赶上来的。
曹明是白云观这一代弟子中的佼佼者,他生就在幽州城,修行一路上总是缺了些动力与挫折,这一次他师父派他出来,也有要历练他一番的意思。
师父的命令曹明当然不敢违抗,只他从未出过幽州城总还有几分忐忑,未曾出过远门便也没有多少行路的经验,等追上梁兴扬的时候灰头土脸风尘仆仆,显然是吃了不少的苦头。
待到看着眼前梁兴扬衣衫整洁好整以暇看他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后槽牙都要被咬碎了,就是这么个妖怪害得他如此狼狈,可他竟还从这妖怪的眼中看出了一丝嘲弄的意味?他怎么敢!
于是曹明一见到梁兴扬便拔了剑。
白云观上下都知道他们的监院穷尽一生都想要杀的那个妖怪究竟是什么模样,梁兴扬此刻也未做任何的伪装,曹明并不担心自己会认错了对手。
“妖孽,你还要往哪里跑?”
梁兴扬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我要去哪里,难道派你来的人没有同你说么?”